我慢慢踱回方才石椅之處，拿了自己的茶杯，輕啖了一口早已涼透的茶水，像是最平常不過的品詩論文一般，贊許道：“湛王這首詩果然十分精彩，果真是名不虛傳，怪不得大家都說＇湛王詩情絕天下＇”

他的一雙清眸里似乎燃起了希望的亮光，回頭希冀而問：“你的詩詞造詣在中秋宴會早已見識，父皇都說你非一般男子可比，不知你對這首詩有何見解？”

我淡然一笑，想要談談我的見解，是想進而了解我的真實想法么？只可惜，有些事，不能給予別人無謂的希望。，長痛不如短痛。

看著他滿眼美好的憧憬，有些不忍心，心里卻又十分明白，從來萬事，難為兩全。我也只能兩相權宜，取其輕了。

輕啟朱唇，緩緩而道：“湛王此詩含蓄難言，真摯多情。只是，鳳尾香羅，碧文園頂，也許正如是詩中男子的想象一般，不過是他的一己之想罷了。只怕是，襄王雖有夢，而神女卻無心啊！”

“是么？你真的是這樣認為的？”他迫切地詢問。

“當然！”我沒有絲毫猶豫，直直看向他的眼睛，斬釘截鐵道。

或許這樣會有些殘忍，但從長遠來說，短痛似乎是更為明智的選擇。

他的眼睛里痛苦萬分，盛滿深深的落寞，與這寂寥的悲秋渾然一體，似片片黃葉飄落，絲毫不見往日的意氣風發。

“原來，我還是遲了一步。”他戚戚然地坐在了我的身邊，聲音里充滿苦澀，“四弟，并不是一個好歸宿。”

不置可否，他說的確實是事實。或許，昨夜之前，我會好好考慮他這番話，但是，我既已認定了他，我心即如匪石，輕易不可轉也。

見我半響不回答，他亦明白了幾分，已經竭力粉飾自己的情緒，但聲音里還是有掩蓋不過去的濃濃苦澀：“看來，你早已做了選擇。”

“我原本還想著，哪日好風一來，我也能得償所愿。現在想來，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罷了。”他把玩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兒，自言自語道，像是一個人的自白，短短數語，沒有傷春悲秋，卻愣是為這滿目凄涼的秋日平添了幾分蕭瑟。

我該高興么？為這不知是多少閨閣女子的夢中之人獨獨對我動了心思。不，我并不高興！因為我知道，他是湛王！

不讓自己有些微的惻忍之心，我只是慣例一笑，淡淡開口：“湛王何愁沒有好風，好風不至，只怕是所遇之人不對。流水有情，落花無意，也許，是還未遇著值得流水傾情相待的花。”

“說得不錯，也許是時機未到。”湛王一轉方才的落寞，臉上又重新鍍上了明媚的色彩，“你這樣一番話，倒叫我茅塞頓開。不知，我和你算不算是朋友？”

“當然。”我沒有猶豫，湛王這個朋友，值得一交。即使是站在對立面上，難得棋逢對手，同樣是一個令人尊敬的君子。

“既是朋友，那我還是得勸你一句，小心駛得萬年船。”他轉而自嘲一笑，戲謔道，“你會不會覺得我是故意迷惑你？離間你與四弟。”

“不會！也許一開始我會有所懷疑，但現在，我絲毫不會這樣覺得。哥哥曾和我說過湛王的為人處世，更何況，如今我也算是你的知交好友。這一點，我還是信得過的。”我緊緊盯著他的清眸，言辭坦蕩。

他緊凝的臉上一派釋然。

是的，也許，一開始我還抱有疑惑，確實懷疑他別有用心。不過，經過這么一席話，我對他也有了個大致了解。既然將他奉為知己朋友，就斷然不會輕易懷疑他。但是，我與他，只能是那種朋友，困難時也許會鼎力相助，高興時也許會相互分享，但，很多事情，根本就不能說。而且，還得時不時學會去學習懷疑，懷疑他的一句話是否有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