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中秋宮宴聞驚雷(二)
- 朝露曇花
- 張翊清
- 2148字
- 2013-06-29 11:41:10
“小姐……”小琴見我這般如著了夢魘,又試探地叫了我一聲。
我對她莞爾一笑:“小琴,無事,莫擔心。西施輾轉于吳越,湮滅于權力政事,雖后攜手范蠡共度一生,但終究是不幸。我不是西施!”
“小姐,什么西施范蠡的,我都聽不懂您在說些什么。您這些日子是怎么了?以前也從不見您這樣?”小琴摸了摸后腦勺,滿眼充滿不解。
“聽不懂就算了,只要知道你小姐我絕不是西施就行了。”我收起宣紙,小心翼翼地將它放進平時收藏我字畫的楠木箱子。
今日便是中秋了,往年這日相府總是格外熱鬧,早早就為晚上的中秋闔家賞月作準備。今年則有些不同,因著爹爹和哥哥在朝堂上的地位,除了嫂嫂,爹、娘、哥哥和我晚上要去宮廷赴宴,說是赴宴,但誰都不能只是將它看作尋常的宴席,相府也沒了往年的賞月情懷。
因著娘多次的叮囑,要大方典雅,舉止得體,穿衣打扮更是馬虎不得。我便吩咐小云小琴好好打扮一番。
月白與淡粉交雜的委地錦緞長裙,裙擺與袖口銀絲祥云滾邊,袖口繁細處淡黃色花紋,淺粉色紗衣罩于雙肩,裙面上是大朵大朵的紫鳶花蘇繡;腰間扎一根粉白腰帶,突觸窈窕的身段,密密麻麻的花紋在帶上交繞著;足登一雙精致百合娟鞋,周邊縫制柔軟的狐皮絨毛,兩邊各點綴著小巧的玉物;優美頸項系著珍貴的紅珊瑚串,皓腕戴著兩個銀制手鐲,左手小指一枚碧玉水晶環;絲綢般墨色秀發飄散腰間,幾星乳白珍珠瓔珞束于發上,襯出云絲烏碧亮澤,斜斜一支紫鳶花簪,垂著一縷銀流蘇。
一身裝束,大氣典雅,絲毫不會有失相府千金的身份。
我與娘同乘一輛馬車,爹和哥哥騎馬在前。娘對我這一身裝束甚為滿意,連連點頭贊賞,我卻高興不起來。
快至皇宮大門時,娘兩只手緊緊握住我的一雙柔荑,再三叮囑這是在皇宮,言談舉止皆要小心,要顧全大局,莫要意氣用事。我重重點頭,向娘保證定會如此。
到了皇宮正門,丫環扶著我和娘下了馬車,爹與哥哥也下了馬。早已在正門等候的公公領著我們進了皇宮。
這是我第一次踏入這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地方。紅墻高而冗長,似看不到盡頭,一座座高大輝煌的深紅宮殿在朦朧昏黃的暮光下,顯得神秘而安靜。琉璃瓦在黃昏斜陽的映照中閃著黃色的光芒,飛檐上的兩條巨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天家氣象威嚴,這便是皇家,無論何時何地,總給人內心無盡的彷徨。
宮宴設在御花園里的瑤華臺,露天,剛好可以在滿園美色中暢飲賞月。
跟著帶路的公公,走過一條冗道,穿過一條精雕細刻的畫廊,終于進了御花園。
花香霎時撲面而來,雖是金秋時節,一般來說花并不多見,但皇家的御花園像是沒有季節的變換,依舊百花爭艷。重瓣的,生命旺盛的太陽花,顏色可人,賦質無乃薄的木槿,一年四季,芳香艷麗的月季,還有九重葛,劍蘭……當然,開得最歡,最討人喜的還是那金秋菊花。御花園中有一座大型寶塔形的花臺,三層菊花,朵朵精妙,千姿百態,讓人目不暇接。有花瓣似無數手指伸出的“千手觀音”,有細瓣兒上短下長而自然彎曲的“海底撈月”,有像螃蟹一樣張牙舞爪的“蟹菊”,還有似團團小球樣的“紫繡球”……最惹人喜愛的還是“小晶”,花小而白,透明如水晶。“綠牡丹”綠得像碧玉,雖然相府菊花品種甚多,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一品黃”片片花瓣,顏色金黃,肥碩討喜。“羞人答答”片片花瓣低垂,似害羞少女。還有“紫氣東來”“霞光夕照”“玉芝初放”等等名菊,直看得我眼花繚亂。
沒會兒功夫,我們已到了宴場。公公先通報了一聲,待皇上準了,就領我們謹見。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低垂著頭,不敢直視,跟在爹和哥哥的身后,與娘同步。雙膝跪地,一起大聲直呼:“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平身,今日中秋佳節,不必多禮,入座吧。”從上面傳來威嚴渾厚的聲音。
爹娘,哥哥和我站了起來。我依然低垂著頭,不敢四處張望,更不敢直視皇上。
爹和哥哥去了臣子那邊入座,我和娘則和一眾家眷坐在一起。
待入座,我才敢細細打量周遭一切。
皇上和皇后危坐于高臺之上。皇上因著這段時日的病情反復,加上年紀大了,臉色不大好看,但雙目流轉,洞察萬物,俯視臺下,依然威嚴無限。皇后一襲明黃朝服,頭戴鳳冠,嘴角帶笑,儀態大方,一副天下國母的慈祥之態。
秦國后宮一后四妃再設十六位昭儀充媛。皇后的下首第一位應該便是湛王的母妃儀貴妃了,儀貴妃雖三十又五,但皮膚白皙剔透,臉蛋嬌媚如月,眼神顧盼生輝。今日她一身金黃色云煙衫,繡著秀雅的蘭花,逶迤拖地黃色古紋雙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羅牡丹薄霧紗。云髻峨峨,戴著一支鏤空蘭花珠釵。全然一副二十幾的妙齡少婦,怪不得圣寵十幾年而不衰。
德妃緊挨著儀貴妃,她的臉上雖施了粉黛,但還是能瞧見細細的皺紋,畢竟是皇長子的生母,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記。她著深色宮裝,袖口滾淺綠花邊,發髻插著繁重珠花,流蘇低垂,一臉嚴肅端莊。
再下面一排便坐了明王生母樂昭儀,凌王生母麗充媛和其他一些得寵的后宮女子。
感到有聲響從身旁傳來,抬目便見著了蓉姐姐,她正悄悄朝我擺著絲帕兒,早就想著蓉姐姐可能來,沒想到她今兒真的來了。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真真是明艷不可方物。
眼光轉向爹和哥哥那邊,卻一眼暼到了爹旁邊的男子,那男子好生熟悉,但一時半會兒就是想不出在哪兒見過,看著他的打扮,應該是北方異族人,聽哥哥說過,今日宴會,皇上請了趙國太子拓拔昊,難道他是趙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