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明輕輕關上了畫室的門，見周涵語臉色凝重地呆站一旁，忙招呼他道：“小同學，坐下吧！”

“叔叔，請有話直說。我的感覺，我和叔叔之間并沒有什么可以共同研究的話題。”

周涵語陰沉地坐在一張長條桌案邊的木凳上，低聲說道。

“難道你不好奇，你我長得相似？”

程子明不慌不忙走到條案桌邊周涵語對面，柔和語氣，問道。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沒有什么好奇，請您直接正題吧？”

周涵語低下頭眼珠落在棕紅色的桌面，依稀的木紋中，點點石青明艷。

“正題嗎？看來，你是個果斷的孩子呀。其實，我請你來，也為解惑，我不相信世間有巧合，即便有，也是微乎其微。所以，當我了解了你的身世不禁多出了興趣、”

程子明從桌案上的茶具中取下一只茶杯，為周涵語倒滿茶水，送在他的面前，不緩不急，說著。

“既是這樣，叔叔的疑惑，又在哪里呢？”

周涵語抬頭將茶杯接在手中，又輕輕放下，依然陰冷冷問道。

“你很憂慮呀？在憂慮什么秘密的口袋撕開，自己難以面對嗎？其實，我也一樣，實不相瞞，這幾日，我經過調查取證，確實證明了一件實情。”

程子明并未理會周涵語的語氣，只是更加和藹的口氣，說著。

“證明什么實情？”

周涵語周身一震，臉色微微變化，一雙眼眸更加深邃，如同跌落深潭，找不到了亮澤。

“先喝茶水，不要緊張，這其中還有個故事。故事很長，我也很驚訝，本來不該告訴你，只是，后來想想，覺得那樣對你有些不公平。雖然，有些殘酷，孩子，一個人能夠降臨這個塵世，是一件多么幸運和幸福的事情？他需要諸般的機遇和巧合，不管是因為一份情感的凝結還是其他，生命本身創造出的奇跡是無窮的，不是嗎？也許，你的生活很多困擾和迷茫，但是，你有生命，就可以創造自己的未來，將自己的生命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來？”

程子明有些激動，聲音開始顫抖。他看出面前的年輕人心情更加沉重了。

“我不太明白，您這些話要說的內容。您想說的故事，我倒有興趣聽到內容，請您講吧？”

周涵語眼神迷離地望了望中年交警，又低下頭去，冷冷道。

“這個故事發生在十九年前，當時的我還在另一個城市執務。我畢業之后便分配在那個城市負責疏導交通方面的工作。我出生在這個城市，家里我是老大，之后還有一個妹妹。妹妹和我長得有些相像，走在大街上，有時常被誤為孿生兄妹，其實，我們之間相差六年。我記得最好接到她的電話時，她的聲音很緊張，說話含含糊糊咬字不清。我我當時仔細問了許多，都未能理解她要說的內容，今天見到你，我終于得到了答案。”

程子明的眼眶濕潤了，幾滴熱淚涌出來，聲音開始哽咽。

“您說最后接到電話，是指什么意思？”

周涵語的呼吸急促了，緊繃的臉色更加灰暗，陰沉沉地問道。

“十九年前，我還在另一個城市的時候，妹妹就在這里的一所小學教書。那時的她，剛剛接觸小學生，很多方面還不熟悉，便要盡職盡責，唯恐誤人子弟。所以，有時會親自到學生家去輔導功課，回家時總要很晚。一開始，父母也沒在意，后來發覺了怪異，妹妹交往了數年的男友竟然提出了分手，而妹妹一氣之下，竟將工作辭掉了。”

周涵語靜靜聽著，心情有些舒緩，不禁抬頭望了望面前的中年交警。程子明眼神憂郁地掛在天花板上，似乎在對自己說話，又如同在對周涵語述說，聲音越來越清涼了。

“妹妹在家渾渾噩噩呆了兩個月，突然找到一份支教的工作，要去偏遠的山區。當時的妹妹健康狀況極差，走路搖搖擺擺，臉色蒼白得恐怖。父母極力反對，她卻義無反顧。因為體諒妹妹失去男友的痛苦，又不能過分干擾，最后執拗不過，妹妹還是走了，結果沒有想到，此去竟是永別無期。”

程子明嘆息一聲，拭干腮邊的淚痕，凝視周涵語，眼神忽閃著驚喜，又輕聲講下去。

“妹妹葬在那所小學搖對山坳里，那里很安靜，符合她的性格。聽說她教導的那個班的孩子都很努力，后來，也有考上很著名的學校，現在也成材了吧，一定過得很好的生活了？”

“您的親人已經不在人世了嗎？”

周涵語疑惑地望著中年交警，他不明白他所講的這些內容包含什么樣的含義。

“是啊，我一直以為妹妹離開了人世，從此血脈隔絕。沒有想到，十九年后，還能見到你。她這個壞丫頭，為什么一個人扛著這樣沉重的秘密，為什么這樣凄涼的死去，為什么連自己最至親至愛的家人都不能夠信任？”

程子明掩面抽泣著，右手扶在桌案上緊張地抓扯著，似乎在找尋著什么，卻又狠狠攥緊拳頭重重一擊，更加悲切地淚水淋漓。

“見到我，您要說的內容，真是與我有關的嗎？”

周涵語的聲音顫抖了，情不自禁站起來，扶住桌案探過身去，問道。

“有空帶你去看看你的親生母親，她如果見到你成長得如此優秀，一定很安慰的。”

程子明掏出一塊方格手帕，邊拭淚水邊說道。

“這是真實的嗎？您在說您的妹妹就是我的親生母親，這，這太有些……？”

周涵語雖然漸漸預料要接受的內容，但還是腦海“嗡嗡”混沌，大瞪著眼睛，難以置信。

“不相信嗎？其實我的心情也和你是一樣的。原本這是塵封已久的秘密，只是和妹妹一起支教的好友一人知道，我更沒有想到，我和妻子成婚的當日，你會來到這個城市？”

程子明安慰地伸出手去，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周涵語柔美的秀發，又慈愛地端詳周涵語，微笑道：“我真高興，有你這樣優秀的親人。”

“可是，可是？您又根據什么來確定，我就是您妹妹的骨肉的呢？”

周涵語依舊疑云重重。他心里又驚又喜，卻又百味雜陳，驚異問道。

“這很簡單！”

程子明指了指肩頭的警徽，輕輕一笑，又會意地講下去。

“其實，我是太好奇，便抽取了你往日獻血的血樣，沒有想到，竟然被我猜中，你的DNA竟然真的與妹妹的相同。之后，我又問到一起和妹妹支教的好友，得知，妹妹支教其間，確實生育了一名男嬰，這些吻合，就是你的存在，這真是一件驚天的大好消息！”

程子明有些激動，顫抖著走近周涵語，將還在迷濛掙扎的周涵語擁在懷里，淚水哽咽著。

“可是，可是？叔叔，既然母親是您的妹妹，我還是很疑問？”

周涵語驚惶地推開中年交警，猶疑地凝緊眉頭，不安道。

“你說，你說，能有什么疑問？有DNA親子鑒定報告，這些都是真實可信的，我們的確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程子明并沒有覺出訝異，而是更加柔和的語調解釋著。

“您說的這些內容，我都可以相信！或者，這一切都是事實，也很確定。可是，可是，您可不可以告訴我，故事的男主人公，我的父親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