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涵語剛剛垂下眼皮，腦海開始渾濁，病房的門聲又響起來，腳步移近，眼縫扒開，杜芳純滿臉燦爛盈盈而來，眼神落在她的身后，一雙羞澀閃爍低垂的眸子海潮般涌來，忙將身體支撐起來倚靠在床頭，詫異地問：“芯惠也來了？”

“芯惠刻意要我帶她來看望涵語哥，這是她買來的花，喜歡吧？”

杜芳純輕輕走上前，滿臉笑花接過呂芯惠手中的康乃馨遞在周涵語掌心，甜甜問道。

“嗯，很清新的花。”

周涵語垂下眼瞼陶醉般嗅了嗅花朵，閃爍喜悅，細心拿起桌旁一只玻璃水瓶將花插在其中放在桌心，微微一笑，對呂芯惠道：“謝謝芯惠！”

“哦，看著很嚴重的樣子，涵語哥一定經歷了可怕的事情，會不會很痛？”

呂芯惠小心輕步踩在杜芳純腳后，慢慢移到病床邊，神色緊張地問著。

“嗯，也沒有什么太嚴重，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好很多了。偶爾也會痛，算是可以忍受，快坐下。”

周涵語堆起笑臉，手指病床前的木凳招呼著，又向窗外望了望，不安地問：“外面似乎在下雨，頭發都是水珠，淋雨來的嗎，怎么沒有和呂阿姨一起來？”

“我們不知道呂阿姨會來的啦，再說，若真讓呂阿姨知道，未必會能來的呢？”

杜芳純想起展新梅在走廊里的嗔怪，心有余悸怏怏悶悶道。

“是啊，媽總是管這管那的，我在家連半點自由都沒有。哎，豪門一入深似海，算我倒霉。真羨慕芳純，整天小鳥一樣飛來飛去，我要出門，又打草稿，又匯報的，煩都煩死。才不要爸媽知道來醫院看你，哎，只可惜天意弄人，躲也躲不掉。”

呂芯惠嘆著氣，一顆惆悵的小腦袋軟下去，一副無精打采飛失落，喉嚨“咕嚕咕嚕”一句一句的埋怨咽回肚內，眼睛絕望在地板，悄悄向周涵語指了指病房門外。

周涵語會意地點了點頭，同情地搖了搖無奈，輕輕取下一條柔軟的毛巾遞給杜芳純，指了指呂芯惠頭頂晶瑩的水珠，又柔聲問道：“風很大的吧之前電閃雷鳴的，辛苦芯惠了。”

“哦，沒關系，可以見到涵語哥平安無恙的樣子，不知有多高興，總算不虛此行了。”

呂芯惠抖擻精神，接過毛巾揉了揉蓬散的齊肩短發，又圓瞪大眼問：“醫生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可以出院，之前芳純告訴我，再觀察幾日就可以了，是真的嗎？”

“嗯，是！大概就在兩三天時間，課業總要耽誤時日了！”周涵語有些落寞的惆悵，一絲焦灼閃過眼底，瞬間撲滅，又抬頭問：“瑞賢的輔導課進行得順利吧，有沒有新的收獲？”

“還算可以啦，不過，他更嚴厲得多。他手中握有王牌，爸最寵他，有一是一，眼下連哥哥都是惟命是從。涵語哥不在，我們算是遭遇了不幸，昨兒我一夜都沒有睡，一直在突擊輔導內容，就怕他向老爸匯報。半邊天都塌下來，涵語哥要快好起來，盡快拯救我們這些苦難掙扎的好同胞，他再這樣代課下去，我怕是吃不消，連血都要吐出來了。”

呂芯惠如同霜打般低垂著頭，聲聲凄怨地訴說著對崔瑞賢嚴苛的不滿。

“太夸張了吧，瑞賢哥哪有這樣嚴厲呢？”

杜芳純驚異地望著呂芯惠，遲疑的眼神閃爍著圖像，崔瑞賢嚴峻的親切襲來，迷茫著搖著頭，又道：“不過，一看到他打開課本，的確心里隱隱緊張的感覺。”

“是嘛，是嘛，所以涵語哥千萬要好快些才是，大家都在等聽你講課呢？”

“就要欺負人家涵語老實是不是？”芯惠，不要再吵涵語好好休息啦，他的大腦不能經受太多勞累的。”

展新梅邁進病房，滿臉不悅嗔怪著女兒，又掛起笑臉對周涵語道：“涵語呀，一定要徹底恢復再開課的吧？健康最是關鍵，尤其是大腦，千萬要養好才是，不要再讓爸媽為你再心急操心了。看看你媽這兩天，人都憔悴了。芯惠不太懂事，你不要介意，她年紀小，又太天真，整日沒頭沒腦的，近朱者赤，潛移默化。剛剛有和你媽提到，如果可以，我想請你周末住在桃苑，不知你的意思怎么樣？”

“涵語哥可以搬到桃苑來住的嗎，真是太好啦，媽媽，你真是我的好媽媽！”

呂芯惠被突如其來的驚喜驚呆，兩眼閃爍了片刻，喜悅襲來，情不由己地上前抱住了母親，連連親昵著。

“呂阿姨，您的好意我知道，是要免我來回奔波。不過，我是習慣的了，住在家里比較舒心，自小若聽不到爸媽在身邊，我也睡不好，心思也無法集中，什么也做不好，真的很感謝您的一番美意，情非得已，不想推辭，只是實有隱憂，請您體諒了。”周涵語婉轉拒絕著。

“哦，是這樣，還是涵語懂事，我是節外生枝了。既如此，我也無意勉強了，不過還是再考慮更好。你的傷勢不輕，一定注意，不要太過度用腦，待徹底恢復，阿姨再為你慶祝！”

展新梅拉住女兒，轉身對一旁靜默的程雪芬道：“真羨慕你呀，有這樣優秀的孩子，代我問候他周伯伯，先不打擾啦，讓孩子好好休息吧！”說吧，對杜芳純招招手，道：“芳純也一起走吧外面風雨大，阿姨送你回去！”

“呂阿姨走好，謝謝您來看望我，代問呂叔叔好！”

周涵語輕輕擺著手，向回首凝視的呂芯惠和杜芳純揮了揮手，對轉身離去的展新梅說著。

“好好養傷！”

展新梅對他輕輕點了點頭，帶領兩個女孩走出病房。

“多謝你來關心涵語，孩子們都有自己獨立的思想空間，我們這些做父母的，某些方面，還是順其自然更好些。我家涵語，還有很多不足，之后有勞新梅提醒才是，不要太多褒揚，聽得習慣了會有松懈，畢竟還是孩子！”

程雪芬將展新梅送出醫務大廳，緊握住她的雙手誠懇道。

天邊的濃云漸漸稀薄，厚厚的云層散開，雨聲卻更加急迫了，豆大的雨點急拍在路面，刷刷擊響。廊檐串起晶瑩圓潤的雨珠簾，遠處朦朧雨霧。冷風吹來，雨絲拂面，呂芯惠的心情如同串串晶瑩的雨珠簾，滴滴落下，漣漪蜿蜒。一點倔強掛上唇角，眉心輕蹙，暗暗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