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涵語靜靜躺在病床上，四周悄悄流動著寧和的清新。晨曦的光線落在他眼皮上，輕輕顫動，他的神智漸漸清晰，彌漫的酒精藥球味道襲面而來，他想移動身體，卻發覺手臂上插著靜脈點滴的軟管。

“我是在醫院？”

他這樣想著，突然意識到自己受了傷。病床邊的氣息吹來，他將眼縫扒開，一張焦灼的凝視映入眼底，“瑞賢怎么會在這里？”腦海的場景換變，自己走在蒸騰落日的街道上。

夕陽的余暉將喧嚷的街道涂滿了醉紅，人潮如織的道路蔓延無際。高大茂密的銀杏樹葉篩著微微的輕風，柔柔拂在周涵語的雙眸，前方的人影晃動著笑聲，他的腦海空洞著虛空，腳下的路面走也走不完，不知不覺間，他的腳步偏離了固定軌道：公交車站。

落日在林立的樓宇間縫沉沒，街道晃動著倉皇，頃刻間，流光溢彩，燈影閃爍。天空的繁星被城市的燈光剝離，周涵語的眼睛里看不到星光，卻閃著星子般的眼眸，微微含笑，絕美傾城。他呆呆跟隨兩條背影拐進了一條小巷。小巷的盡頭是片樓區。他忘記了母親清晨的叮嚀，早點回家；忘記了父親淡淡的關懷，路上小心；忘記了滿眼的燈影下，人潮穿梭。眼中除了一個飄搖的魏落籬，這個世界什么都不存在了。

“閃開，閃開，快閃開，閃開……”

急促的喧鬧傳進耳畔，兩條人影閃進樓棟，小巷幽黃的路燈下，周涵語眼中的魏落籬消失了。

“涵語還沒有醒的嗎？”

程雪芬溫和的關切響在病房，周涵語的臉頰開始發燙，腦海閃現恍惚失神造成的悲劇，懊悔襲來，身體動了動，睜開眼睛，輕輕呼喚：“媽！”

“噢，你終于醒啦，你要嚇死我，以為你要變成植物人？這下可好啦，省我大堆搜腸刮肚呼喚你的詞兒，說實話，這事兒我還真干不來，你懂的。”

崔瑞賢被周涵語清晰的咬字驚醒，一旁發著牢騷。

周涵語現出疲憊的無助，眼中狡譎，微微一笑，緩緩道：“哪有這樣嚴重，我才煩厭你在我耳旁吹風呢？你放心，我變不成植物人，還是省了你要搜腸刮肚吧！”又將自己強撐起來，對一旁的崔潤良探身道：“崔伯伯也來啦，真是不好意思，我的事情總要打擾到您。”

“涵語說哪里話，看到你無事，伯伯才能安心呢？”

崔潤良說罷，將一只手放在周涵語額頭撫摸了一陣，才舒心笑道：“嗯，燒退了，看來無大礙了，只是一定要多注意，傷好之前，勿要太過腦力勞動了？”

“是呀，是呀，你崔伯伯說的極是，你那個輔導課暫時停下來吧，身體才最關鍵。我早說你不要太辛苦自己，就是不聽，看看，發生了這樣的狀況，不是腦力用得過了度？”

程雪芬疼愛地握緊兒子的一只手，眼中閃爍焦灼，語氣嗔怪。

“行啦，您就不要再嘮叨孩子啦？依我看，涵語這是獨立性極強的表現，我們應該支持。你不看看，現在的孩子們，有幾個如涵語般懂事，不要父母操心，還幫忙補貼家用？大家都說天上掉下大餡餅，我看還差很多，涵語是塊美玉，落在你們手心，你們真有福氣的呀！”

程雪芬望了望一旁沉默的丈夫，崔潤良的話落在心底，焦慮消退，一絲欣慰掛上嘴角，輕輕笑道：“瑞賢也不錯的啊，成績總是數一數二的。我們哪里比上你，你還有個乖巧的好女兒，又懂事，又聰明，又漂亮，誰人見了都會歡喜她，你手心里的寶貝才真叫福氣的呀！”

“雪芬就不要羞澀我啦，我這兩個孩子加在一起，也比不過你家涵語一半優秀。好啦，好啦，既然涵語現在平安無事，我這顆心終于放下來，可以回去交待啦，還是讓孩子好好休息，我就告辭先回去復命啦。”

崔潤良向周涵語輕輕揚了揚手，又疼愛地摸了摸周涵語的傷口，叮囑道：“記得伯伯的話，有些事該放一放，千萬不要太過勉強，這幾日，可是關鍵，不要極度用腦？”

“知道了，謝謝崔伯伯關心，問候崔阿姨好，崔伯伯再見！”

周涵語輕輕說著，眼角瞟向一旁的崔瑞賢，神情躊躇，見他默默點頭，又開口道：“崔伯伯，可不可以要瑞賢暫時留下，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瑞賢當然可以留下，不過，伯伯之前說過的話一定要牢記！”

崔潤良拍了拍周涵語，轉身對一旁呆立的兒子道：“你先留下，若有情況，及時打電話回去！”見兒子點頭，才放心走出病房。

周炳之攜妻子將崔潤良送出醫院大門，見他提了車子駛離視線，才安然點了點頭，對妻子道：“你也累了一晚，回去吧？今天周末，我守在這里就好，前面就有公交站，不要再上去了。”

“還是你回去吧，你比我辛苦，這一晚的折騰也夠你受的，還是回去歇一歇，這里交給我，不用管。早飯在廚房電飯煲里，插上電源，熱一熱就好了。還是打車回去，花不了十幾塊錢，不用這樣省。過幾日，我的工資就發下來了，這個月再多省省，也不用操心這十幾塊車錢。而況，涵語前幾日又給了我一筆家用，房貸的事情，不用再操心，放心，都能解決。”

程雪芬未見丈夫開口，招手攔下輛計程車，將他推在車內，向司機揚了揚手，送走了丈夫。

病房內安靜下來，周涵語見父母和崔潤良離開了病房，才對崔瑞賢悄悄道：“你知道我開班輔導課的事情吧？”

“怎么，什么事？”崔瑞賢挨近病床，坐在椅子邊上，輕聲問。

“我和呂伯伯約定周六和周日要上半天輔導課，剛剛約定下來的事情，不能這樣耽誤了？”周涵語神情不安道。

“你怎么想的，難道想溜出去上課的嗎？你瘋了，你這種狀況，周阿姨絕不允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