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敏英見杜子仲刻意挽留，心中打定了主意，抬眼見杜芳純丟下碗筷，離開了飯桌，懶慵在客廳的沙發里打開了電視，便偷偷向杜心域使了個眼色，故意提高聲調道：

“杜伯伯，涵語的輔導課這學期開在海特家的桃苑呢。呂伯伯還特意閑出一間空房給他，專是為了呂芯惠這次考上一本，進名校做準備。呂伯伯能夠這樣，您是怎么想的呢？”

“我們怎么想，怎么想又有什么用？我們都是太監，哪里做得了皇帝的主？人家一門心思想的可不是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哎，王侯將相，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嘍！”杜心域一旁陰陽怪氣地哼哼著，眼光卻偷偷掃向父親。

杜子仲臉色微微顫動了一下，欲要對兒子發泄，卻見韓敏英輕漫萎靡的眼神倏忽飄過，心中一震，一股激蕩的熱流沖上頭腦，滿臉的不安開始鎮定，遲疑地問：“你呂伯伯也真用心良苦，可惜呂芯惠能真考上一本，她不是連大專的分數都達不到的嗎？”

“就是因為這樣，呂伯伯才萬分交集，還刻意到學校來親自請了涵語去他家，任他挑選房間，又特意囑咐不計代價，將房間的使用權交給他，就為呂芯惠和海特能夠過關?！?

韓敏英邊說邊悄悄察言觀色，見杜子仲猶疑無定地翻著眼皮盯在天花板上，忙打氣道：“杜伯伯，芳純的成績可是比呂芯惠多幾十分的呀！”

“嗯，其實，女孩家關鍵不在于考不考……”

杜子仲剛剛沖口而出幾個字，便發覺這樣的遣詞太不恰當，忙又將目光投向妻子。

花自在正充耳不聞地顧自放下碗筷，見丈夫求助的眼神，嘴角揚出順其自然，懶懶著腔調：“女兒大了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我才沒有心思再管她，最好現在就有好人家，她能嫁出去，大學愛考不考！”說罷，離開飯桌，徑自回臥房去了。

“你，你這是什么態度，關系女兒一生命運前程的大事，怎么做母親的這樣漠不關心？”

杜子仲眼內充滿血絲，一朵紅亮的火苗閃動起來，隨著“嘭”然的門聲，瞬間又失落地熄滅了。他望著沉默的房門低下頭嘆息一聲，又對韓敏英道：“咱們小門小戶的平常人家，哪比上人家公司老板總經理的門第，芳純的事，還是順其自然，隨她心意好了，她若肯用功努力，我當然是百倍支持，只是凡事不可強求，她若不肯，我也愛莫能助呀?！?

“這么說，您是投支持票的啦，既是如此，阿姨會不會不同意見？”韓敏英見時機正漸漸導入正軌，心中一喜，臉上現出光彩，乘熱打鐵追問著。

“你阿姨才不會操心這樣重要的事兒，她最操心的是給你做水煮肉片！”杜子仲下定了決心，緊張的眉頭也舒展開，臉掛燦爛，抬聲向客廳喊道：“芳純呀，你有沒有在聽你敏英哥說的話，周涵語的輔導課你要不要上，你要不要報考大學？”

杜芳純在客廳早將電視音頻調到最小，兩只耳朵豎起，一字不漏將韓敏英故意高聲講給她的話記下，心中的小鼓“咚咚”敲起來，暗暗運氣，又聽父親故意激她的問話，臉上早遍布紅云，幾步竄回飯桌，搖著一顆圓圓鼓鼓的小腦袋，嘴巴堅定不屈的倔強道：

“當然要考，當然要上輔導課，我才不會輸給呂芯惠，哼！她有什么了不起？”

“哎，當然要考，考、考、考！這可不是嘴巴兩片隨便說說的事兒，要真真正正拿出要拼要學的精神出來的？呀、呀、呀，瞧瞧您現在的樣子，兩只眼皮都抬不起來，你拿什么考，拿什么拼？依我，算是一百個周涵語來了，對你也是對牛彈琴，瞎費功夫！”

杜心域將碗筷放下，懶懶站起身，邊收拾飯桌邊怪聲怪氣地嘲諷，眼光卻向韓敏英悄悄示意，初戰告捷。

“用你管，刷你的碗去吧，我要肯下功夫，定然要真學得好。呂芯惠哪里比得上我，不是多了有錢的老爸。我老爸也不差多少，怎么也算機關單位一把二把，工資是沒多少，可是腰板兒可比上她老爸粗多了。這次高考，我絕不輸給她！”

杜芳純一只手拍在飯桌上，眼珠瞪在杜心域臉上，口沫橫飛道。

“我看還是算了吧，你除了嘴上好使，，身上沒一樣零件好使，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閑在這里看電視，考大學，你省省吧？”

杜心域將桌上的碗筷摞在一只瓷盤內，斜著眼皮丟下幾句，端起向廚房水池走去。

“哼，小看人，我剛剛只是休息會兒，不行??？現在我就開始啦！”杜芳純伸著兩條手臂向杜心域背影狂抓揮舞了一陣，又轉頭淑女般現出乖巧，溫順地對韓敏英道：“敏英哥，你幫我和涵語哥說說，我也要在桃苑上輔導課。”

“嗯，對，咱們芳純一定不會輸給呂芯惠，老爸支持好閨女。”杜子仲見女兒轉變了態度，心中寬慰，忙又打氣道。

“還是老爸最疼我！”

杜芳純甜甜一笑，又轉身向正“嘩嘩”洗碗的杜心域瞪眼揮了揮拳頭，咬緊牙根，大嚷道：“我就要你瞧瞧，我一定要比呂芯惠強！”

“哼，但愿如此啦！”

杜心域洗好碗筷放進柜櫥，挑著眉梢，手拿一塊餐巾搖擺著走到飯桌上，一面擦著，一面譏笑著。

“哼！”杜芳純從他身邊擦過，故意用力撞了下他的臀部，將他撞倒在桌面，又“格格”笑著對韓敏英道：“敏英哥，咱可說定啦，你一定幫我的吧？”說罷，對父親揚了個手勢，快速道：“老爸，您的女兒現在要去用功啦，保準讓您臉上添上光彩。”隨即消失了人影。

“芳純吶，你是爸的好女兒?！?

杜子仲的聲音飄蕩在空寂的客廳，杜心域悄悄和韓敏英的眼神對視，兩人都偷偷點了點頭，微微露出了勝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