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新枝的視網膜開始空洞，失神地癱軟在椅子里，腦海已經沒有了支票，只剩一張驚恐失望的表情。

海特在書房的地板上來回渡著步子，“咚咚”的腳步聲震蕩著壓抑，心中被沉重擠壓著。偶而，停下腳步卻又欲言又止，偶爾，又搖著腦袋嘆息一陣，書房內的兩張面孔都陷入了層層疑霧。

良久，他才停下腳步，揮了揮漸漸遠離的煩躁，緩步走到六姨面前，壓著清醒，問道：“六姨，您再仔細回憶下，您是真的將密碼告訴了芯惠了嗎？”

“她說幫我取款，這樣大的一筆現金，她擔心著我，我當然要相信她。而況，我就坐在她的對面，哪里會想發生這樣的突變？”

展新枝的喉嚨開始無力，海特的緊張冷峻使她更加慌張驚懼了。

“哎！”

海特陰沉著臉，無奈地搖了搖頭，深深嘆出一口悶氣，輕輕坐下去，一只手肘支在桌面托住斜歪冥思的腦袋，又問：“您離開銀行的時候，她有沒有對您說些什么？”

“她只是很著急的樣子，一直在催促我極快來桃苑找到你，其他……”她又用力敲了敲頭皮，認真地想了片刻，道：“其他，真是沒有了！”

“真的沒有嗎？”

“沒有吧？”

她突然有些不敢確定了，呆呆望著海特，見他愁容滿面，心內一揪，有些心疼，忽然高高懸在半空晃動在眼前，腦袋開始滯窒。

“再想想，真的沒有的嗎？”海特焦急地問著。

“我聽到她說支票上沒有現金，立刻腦袋開了花，哪里有時間顧想太多，一門心思只顧要找到你問個清楚，其他，沒有注意到過？”

展新枝的語調帶著委屈的勉強，兩只眼珠疑惑地呆望著海特。

“一點點的記憶，也沒有的嗎？”海特極力放松著面部表情，緩和鎮定地問道。

“哦！”她恍惚地點著頭，滿臉迷離。

“那，您再想想看，您之前走出銀行大門的時候，她有沒有和您在一起呢？”

“我從銀行走出來，芯惠和我在一起的嗎，讓我想想！”

展新枝木然地答著，記憶隨海特的問話游移。她將一雙不知所措的手掌攤在桌面，眼珠朦朧地飄向天花板，幽幽道：“好像沒有，她好像要等什么人來，很焦急的樣子，我當時因為支票出現狀況，慌得不行，也沒有功夫注意這些，急急忙忙就趕到了這里。”

書房內開始寂靜，海特理不出半點頭緒來，兩對眼珠瞪在一起，卻沒有半點希望的火花。沉悶的空氣讓展新枝驚惶不安，死一樣的沉寂又讓她多了恐懼。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望著一籌莫展的海特，試探地問：“要不要撥她手機？”

“是啊，瞧我這腦袋懵的，連這個方法都忘記了。”

海特心頭一亮，咂咂著拍了拍腦袋，立即掏出手機，剛觸到屏幕，即刻點擊般縮回手，低頭思考了片刻，才溫和地對六姨，道：“六姨，這樣，不如您先撥過去給她，問問她現在有沒有在附近，探探她的虛實？”

“這個辦法嘛？”展新枝呆了呆，又點了點頭，贊同道：“好，好，我試試。”

她謹慎地在手機上找出一串數字撥打過去，手心滴出冷汗，聽到對方響出聲音，忙竭力穩定了情緒，輕輕問道：“是芯惠嗎？你現在什么地方？”

“怎么，六姨，我現在外面，您又要緊事情嗎？”話筒傳出平緩的嬌柔。

“該怎么回答？”她將聽筒按壓住，悄聲問海特。

“就說您現在有事，要她立刻趕回來。”

“可是，可是．．．．．．”她猶豫著，心中感覺似乎欠妥，又呆呆地問；“我能有什么事？”

“哎呀，六姨，這都十萬火急，火燒眉毛了，您還不會說了嗎？真是奇怪，，怎么話到嘴邊的詞又不會說，您就說您現在遇到了麻煩，要她盡快剛回來處理！”

海特有些急躁，她開始厭煩六姨突然遲鈍的啰嗦。

“遇到什么麻煩？”

展新枝還沒有反應靈敏，依然呆呆問著，手機里傳來焦急的聲音：“六姨，六姨，我現在還有事情要處理，您若沒有太嚴重的事，我就先忙，掛啦？”

“芯惠呀，千萬不要掛斷，我現在遇到了緊急事情。”一向以機智自詡的展新枝開始被海特支配，她的口型隨海特手指的唇語變化著，心中卻無可奈何，舉步艱難的局面，讓她只好順其自然。

“什么緊急事情，找到我哥了嗎？”

“沒，沒，沒有！”她見海特向自己輕輕擺手，忙隨聲支吾應和著。

“六姨，您先不要太著急，我這里的事情還需要時間處理，處理完，我即刻就去找您，您現在在哪里？”

“我在桃苑呢，你還需要多少時間趕到？”

“不清楚，很難確定，總之，你就等在桃苑，哪里都不要去，我會盡快趕過去的。不過，我哥真的不在那里的嗎？”

“不在，海特不在這里，桃苑現在只我一個人，你快回來，我的頭好難受，快要支撐不住了。”

展新枝捏著痛苦的腔調，冷汗卻從后心肆意，手機里的關懷親切，海特的千變萬化，讓她如同綴在一張懸空的羅網中，沒有方向，身不由己。

“六姨，六姨！您究竟是怎么了，先不要慌，我想想辦法，盡快趕過去，先掛了。”

手機響起“嘟．．．嘟．．．嘟”的聲音，呂芯惠的聲音伴隨擔憂的交集消失了。書房內的沉悶變得沉重，四只眼睛閃閃爍爍。展新枝的臉浴在冰冷的石窟，心中的迷疑蔓延，她無助地盯住海特，見她冷著一張慘白的臉色，正陷入憂郁的沉思，更加迷惑地問：

“海特，不會是芯惠拿走那張支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