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
女人疼的昏死過去。二嬸把孩子交給閩清。回身變魔術一般不知道從哪里搗騰出一根艾條,點著以后,不慌不忙在女人身上腿上幾處穴位灸了幾下。又掐了掐人中。女人睜開雙眼,很虛弱很努力地用眼神表達著自己的謝意。身上的血污已經清洗干凈。換上了不知是閩清還是大嫂的衣服。所有的傷口都已經包扎處理過。只有左小腿沒有包,還在滲血。“二子”
只有二嬸一個人這樣稱呼占武。聽起來總像在喊兒子。
“腿里有子彈”她看著占武。二少爺馬上明白了二嬸的意思。二嬸是說:最好馬上取出來。不然有危險。可是自己怕不行。送縣城醫院等于送她去死。也不行。咋辦?是呀,怎么辦?她是小鬼子要抓的人。肯定不能再拋頭露面。子彈不取更不行。那樣就算人死不了,腿也廢了。倆人對了下眼神。“這樣吧二子”“你先去殺只雞,要老母雞。我回家拿幾樣燉雞用的草藥。閩清,先喂她喝點紅糖小米粥。晚上雞湯熬好再讓她喝。等她恢復點元氣,明天我自己給她取子彈。”
那夜,二嬸一直守著她,沒有再回去。第二天,女人雖然還是虛弱,不過看起來精神好多了。她中國話說的不錯,雖然口音怪怪的,聽著有點別扭,總歸聽得懂。問她什么,也有力氣回答了。不問也不多說。她好像很愛自己的孩子。有力氣抱了以后就一直抱著不肯放手。那嬰兒也乖,不哭不鬧的,除了吃奶就是睡覺。她奶水很足,奶子大,身條骨架也比一般的中國女孩大,其實眉眼挺好看的,就是毛孔有點粗。
張家人早已經上去了。只有二嬸留在地道里陪護伊莉莎。她叫伊莉莎。二十三歲。住在離中國最近的城市。問到她為什么被日本人追殺時,她搖搖頭“對不起,我不能說。”二嬸沒有再問。后來看她有些乏了。二嬸勸她睡一會養養精神。她已經知道二嬸明天要給她取子彈,就順從地放下孩子,闔眼,慢慢睡著了。
伊莉莎很堅強。取子彈那會張占武領教了她的強悍。這是個有信念的女子。沒有麻藥。只有一瓶燒酒一把刀。汗珠子雨點一樣。那子彈很是奇怪,是左上右下大幅度斜穿而過的,只是沒有穿出來,留在了小腿右下靠近皮層的淺肉中,尖著突出來,沒有破皮,能看見。
她沒有喊叫。嘴里也沒有含東西。雙手扎撒著想要抓住什么。占武把自己的手伸給她。她死命抓住!因為子彈不深,所以時間并沒有拖太久。
埋掉給伊莉莎取子彈留下的血污紗布雜物時,張占武有意無意的把那顆子彈洗干凈留了下來。
伊莉莎是個不小的麻煩。張家人明白。伊莉莎自己也明白。命是保住了。可怎么把她送出去呢?一個頭三個大。還是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她要不是這樣扎眼的模樣就好了。何況還有個剛剛出生的洋娃娃。伊莉莎自己也很著急。好像比張家人還急。占武大概猜得出她為什么急著離開。
他決定找伊莉莎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