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渠山的囂正在埋頭苦干，趁著玄股國的獵人還沒起床，天蒙蒙亮的時候這些鳥就扇動四翼，興奮地在居暨獸尸體中上躥下跳。

熱火朝天的進食過程，沒有一只注意到修水岸邊來了幾名不速之客，年獸用杼送給自己的武器射殺獵物，雖然不是像后羿那樣的彤弓素箭，也算是一件難得的神器。

這種鳥身軀龐大，酷似夸父，弱點是只有一個眼睛，視野十分狹窄，屬于輕易就能得手的肉源，它們的尾巴像狗一樣搖晃靈活，用來鋪助喜鵲般的叫聲互相交流。

陪同的向?qū)дf：“我們故意把刺猬的紅毛拔下來，吸引囂聚集于此，走禽的翅膀威力不小，但是只要小心一點兒，通常都能順利抓到，其肉質(zhì)鮮美，而且可以治療寒氣入侵的腹瀉。”

忽聞居暨獸的豬叫，卻看不到牲畜的身影，少年還在納罕，女娃飄在空中道：“別找了，你的視角根本不行，它們在石陣?yán)铩！?

拾階而上，高逾一尋的圈內(nèi)生活著數(shù)百頭刺猬，動物的身量雖小，聲音倒是嘹亮，遠在十里之外就能聽見。

墻頭的人放出繩索，精準(zhǔn)地套住待宰的成熟個體，居暨獸兀自掙扎，不耐煩的駮一口咬斷它的喉嚨，小家伙才慢慢停止動作。

整個養(yǎng)殖場像一個斗獸館，而刺猬不負眾望，在炎熱的天氣里依然劍拔弩張，豎著赤色的硬毛，一旦有同類靠近，便毫不猶豫地廝殺起來。

管理員不時用涼水撲滅它們的怒火，其實牲畜的眼睛被魚皮蒙住，僅僅憑氣味感知周圍的環(huán)境，如果看見這么多對手，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

這里沒有植物，晝夜溫差極大，魚皮需要很長時間才可以去腥，但是制成衣服后，足以抵御氣候遽變。

生存在這一帶的動物也有一套應(yīng)激措施，北囂山的劍齒虎和梁渠山的居暨獸都長有鬣毛，鑒于此處的血玉較多，刺猬的顏色也隨之鮮艷，不過在囚室中，逃不出去亦沒什么益處。

行動敏捷的野獸給玄股國帶來靈感，他們喜歡用刀，把肉眼難以察覺的瞬間技藝稱作居合，受到蓋國影響，挨著這里的倭國建筑造詣頗深，矮人來學(xué)習(xí)武功的時候用新開發(fā)的堆砌方法交易。

騎馬的民族攜帶了不少紅杉，盡管貧瘠的土地?zé)o法生長植物，脆爽的木耳是玄股國鐘愛的食物，年獸幫助新婚的夫婦建造房屋，順便和倭人請教燕國的風(fēng)俗。

塞外的氣候跟華北截然不同，飄落的鵝毛大雪呈現(xiàn)清晰的六棱晶體，雖然隸屬于燕國，他們和玄股國的交往更甚，情知夏后氏剛剛經(jīng)歷過征戰(zhàn)，不會挑戰(zhàn)易守難攻的蓋國，向?qū)У牟椒シ啪徚恕?

姑灌山正值盛夏，風(fēng)雪卻絲毫沒有減弱，當(dāng)然更不可能覆蓋植被，幽靈教肆虐的氣流吹得東倒西歪，向少年叫苦：“渤海沿岸照理應(yīng)該溫和一些，怎么像西北那樣惡劣呢？”

沒有到達關(guān)外的年獸說：“可能是缺乏樹木的緣故，我們已經(jīng)一個月沒看見綠色了。”

接手領(lǐng)路人的倭國商家介紹：“洹山有三桑樹，和北海的同屬，所以渤海被看做那里的一部分，其實中間隔著東海，只是不那么明顯，大家也沒爭論。”

漢水東北原來還有個貊國，被鉅燕滅掉，夷人和東胡國分別居住在大澤東面的左右兩邊，就是現(xiàn)在的東夷族。

聽著矮人將歷史娓娓道來，不知不覺隊伍來到了湖灌山，這里是放牧馬群的地方，紅杉亦出自谷里，湖灌水朝東流入渤海，其中生活著許多鱔魚。

這種樹的種子雖多，成活率卻極低，葉子的形狀類似楊柳，上面有紅色紋路，馬匹以其嫩枝為食。

體格碩大的駮顯得鶴立雞群，這些牲畜很少看見同類，非常熱情地沖它叫喚，坐騎的虎爪惴惴不安，畢竟是食肉動物，在郭頭山尚可一起嬉戲，而現(xiàn)在白馬怕傷著積極的伙伴。

湖灌山的南麓玉石璀璨，陰面則是暗綠的碧石，再往北為浩瀚的河道，唯一一條通向燕國的水路就在上面。

紅杉有特殊的香氣，能阻止白蟻蛀蝕，倭國的十艘木舟經(jīng)過百年洗禮，依然散發(fā)著沁鼻的芬芳，年獸在船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誘人的肉香喚醒了少年，紅衣少女的罡火控制得很好，細嫩的鱔魚既沒有烤焦，也驅(qū)除了腥氣，矮人用玉石趕走了食物上的濕瘴，如果僅以火燒的話，反而更加容易引起肚子疼。

水中的怪蛇是女媧族的祖先，它們呼風(fēng)喚雨的本事不如雨師妾，但是足夠阻擋大燕，所以渺小的倭國流傳至今。

蓋國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修造木船的技術(shù)從來沒有泄露，而且患有記憶障礙疾病的人不在少數(shù)，要搪塞他們并不難。

流沙里的蛇和近親一樣，顏色與環(huán)境渾然一體，在漂流了五百里之后，粗獷的礫石劃破了年獸的麻鞋，幸好它在空間洞有所準(zhǔn)備，工匠看到法術(shù)，驚訝道：“想不到你們都身懷絕技，我真是孤陋寡聞了。”

一臉歉意地拒絕倭國送的草鞋，黃衫少年對女娃說：“無論是海蛇還是蝮蛇，都是劇毒的動物，你不要再使用火焰了，湖灌水上我們能憑行舟躲避，荒漠里就防不勝防啦。”

黑齒國用紅樹林中的海漆來治療牙疼，北方沿岸的植物種類稀少，只有幾顆可憐的馬鞭草，鹽堿地里唯有它們能生存。

洹山的三桑樹有百仞高的莖干，不枝不蔓，仿佛一根擎天柱，蓋國種植了一大片蘋果，他們的身材普通，手藝卻是相當(dāng)精巧，不同的礦石在這些人的打磨下，發(fā)揮了各自最好的效益。

無色的金剛石無堅不摧，結(jié)實的祖母綠可以固定石窟中的節(jié)點，保障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間時不會坍塌。

訪客以紅杉交換蓋國的礦藏，再往北就是郭題山，那里的銅被當(dāng)?shù)厝酥瞥蓤A筒狀的錞，配合擂鼓迎接一年一度的觀潮。

三面環(huán)山的渤海每天都有潮汐，早晚共兩次漲落，受到日月的影響，夏至的景觀最為洶涌，蓋國的弄潮兒和水軍爭相逞能自夸，即使總有人因而喪命，仍然樂此不疲。

御水術(shù)救起了一位險些溺亡的年輕人，他沮喪于失去了顏面，女娃開導(dǎo)：“終究只是游戲而已，你不要太過沉迷，我至今不會游泳，也沒覺得有什么遺憾。”

青年說：“我的祖上是愚公，太行山和王屋山被他用河流切割，成了貫通東西的孔道，如今我沒有繼承他的技藝，實在有愧啊。”

年獸說：“昔日共工鑿漏不周山，他也是一代名匠，誰都有失誤的時候，你今后的路還很長，不要急于一時。”

郭題山光禿禿的，其中蘊藏的銅礦令渤海鹽度不斷提升，現(xiàn)在無法飲用了，白馬以玉石恢復(fù)體力，它畢竟是沒有神藉的靈獸，也有口渴的感覺。

對岸就是太行山，當(dāng)然陸路是行得通的，既然倭國的木船順著流沙抵達港口，不妨繼續(xù)在水上行駛。

距離不算遙遠，只是渤海的冰山一角，居于首端的歸山下有豐富的碧石，那里的羚羊頂著四根角，尾巴又和駿馬似的修長，雞爪一樣的腳趾踮起，喜歡旋轉(zhuǎn)跳舞。

進入鉅燕的邊界，山上的喜鵲受到驚嚇，白色身影的后面是鮮紅的尾羽，六條腿扔下地上的金龜子，慌忙逃進洞穴。

燕國的地域遼闊，獵人廣泛分布在太行山和王屋山之間，這里的動物主要是供賞玩的，收起弓箭，大漢笑瞇瞇地和客人打招呼。

渾厚的聲音響起：“還沒到松柏砍伐的季節(jié)，你們莫不是被渤海侵占領(lǐng)地了？”

記載中確實有覆滅的事件，不過那是很久以前了，蓋國的洞窟建在山腰，輕易沒有什么危險。

從生死邊緣走出來的年輕人膽色不小：“近來得病的患者越來越多，我們來捕捉一些人魚，這幾筐水果，敬請笑納。”

因為那種生物叫聲像嬰兒，敢于尋找的人少之又少，大漢眼中露出敬意：“它們可不是羲和部落的白皙少女，蘋果你留著吃吧，只要你有命回來，隨你怎么辦。”

沒有感覺到致命的殺氣，年獸心里偷笑，不過是狐假虎威的家伙，這個便宜不撿白不撿，于是跟著蓋國向?qū)С埡钌阶呷ァ?

決水從陡峭的山崖向黃河下游匯聚，這座山還是沒有植物，但是駮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它奔著河流往東尋覓，果然聽見嬰兒的哭泣，四肢附在鵝卵石的人魚藏在縫隙中，漆黑的皮膚上裝飾著蛋黃斑點，青年不費吹灰之力就抓到它了。

滿臉不信的漢子說：“這應(yīng)該只是幼崽，據(jù)悉這種魚可以長得比人還大。”

這時陸續(xù)趕來的獵人笑道：“那是老黃歷了，人魚只不過聲音恐怖，確實有你說的巨型個體，可是好久沒人看見了。”

頭發(fā)灰白的獵戶比其他人的經(jīng)驗老道，他說：“只要抓住人魚的尾巴，甭管多大個，保準(zhǔn)手到擒來。”

原本是嚇唬蓋國，免得他們擅自偷獵，知情的人越來越多，索性說出真相，多年的交情也讓鉅燕明白，鄰居不是貪小便宜的。

收下孝敬的禮物，本地人讓青年走了，隨即對陌生來客問道：“你們是誰，到這兒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