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
窗外是一輪骷髏頭形狀的血色月亮。
我是一根人棍,沒有了手和腳,安靜地躺在床上,被一床被子包裹著。
我已經睡不著了,只是看著那窗外的景致,卻只是失神,并沒有想什么多余的事情。
“佐玄!”一個穿著女仆裝的女子,試探地喊了我一聲。
她的臉部被厚厚繃帶所纏繞,只稍微露出兩顆突兀的眼珠。
我似乎已經意識到,她失去了什么。
我不禁流出了眼淚,就算我轉過頭去隱藏,也袒露在了對方眼前。
“疼嗎?”
她抱著木質的手腳,顫巍巍向我走來。
“那你呢,橘曦?”
我強忍著情緒轉過頭,看著繃帶上滲出的血液,
“我不是已經和屏燈說好了嗎?
肉從我身上拿,別傷害你。
我不會有任何怨言的,但是……”
“不,屏燈也是在為我們著想。”
橘曦輕輕坐上了我的床沿,露出雙手的十根木質手指,
“屠夫每一輪向我們取肉,你都為我抗下了更多傷害。
手指和腳趾已經被取走了。
如果再加上手掌、腳掌,那么,又由誰來為你安裝義肢呢?
我不想再降低我們余生的生活質量了。
臉孔的傷不礙事,況且,妖族的愈合藥物還能鎮(zhèn)痛。
我們倆之間,總要有一個人能干活,不是嗎?”
“她也不能這樣對你啊!”
“你介意嗎?
介意我變成一個這樣的丑八怪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都是那個在陽臺上澆花,穿著白裙子,朝我揮手燦爛笑著的美麗女孩……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或許,這已經是我們最好的選擇了。”
“我來幫你吧!”
橘曦開始為我組裝木質的義肢,
“真的很難想象,這些木頭組件是怎么工作的?
看來,妖族法術還是很厲害呢!
要是它們不是耗材就好了。”
“如果不是每天都需要更換的話,他們又會擔心我們逃跑了。”
我活動了一下身上的義肢,恢復了完整身體的質感。
“就快到最后的階段了!”
橘曦的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
“屏燈告訴我,妖王蜂巢已經正式啟動了。
很可能就在這幾天,所有的靈魂碎片就會融合在一起。
之后,妖王魅凜就會復活。
我是真的很害怕啊!
你知道的,如果魅凜第一時間就想要吃肉的話……
如果他的食量驚人呢……
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不是還有我們的克隆體嗎?”
我用那只沒有觸感的右手,撫摸著橘曦的頭發(fā),
“真正應該怪的,是那個邪惡的女人——魅子月。
她為了復活自己的愛人,制造了這樣一個吃人的妖異世界。
一開始,是你哥哥救了我,卻丟了性命。
我回到居民樓救你,也只算是報恩。
更何況,是我選擇了相信屏燈,才讓你我被關押在這里。
非要說的話,是我害了你才對。”
“不,我們誰都沒害誰。”
“是的,我們從來沒有害過誰。”
說到這里,橘曦已經將我摟在了懷中。
她放肆地哭泣著,就好像落水狗抓住了一段浮木一樣。
可惜的是,我這段浮木,只足夠她在深海中漂浮一陣,并不能真正救她。
想到這里,我看到窗外的那一輪骷髏月漸漸下落。
窗外漆黑一片的世界,不知為何,總是透出一絲絕望般的血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