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純曾經(jīng)對我說過:
“人生就好像一把定輸贏的棋局。
你與某人棋逢對手,也就放手一搏了。
那人與你是愛情也好,友情也罷,或者親情也行。
一步步的緊逼,直到將軍。
之后,輸贏就變得不重要。
因為,你已放下了所有的棋子,一切已成定局。”
那一種調(diào)侃似的語氣,卻充滿了傷感的味道。
柳葉純來到鎮(zhèn)子三年了,我們也認識了三年。
我的愛好,是調(diào)查鎮(zhèn)上的神秘案件。
在其中一次調(diào)查的過程中,我們就相遇了。
由于臭味相投,我們就開啟了所謂的戰(zhàn)略合作。
“外來人是不受月狐娘娘庇佑的,你少跟他來往,知道嗎?”這是母親對柳葉純的看法。
不過,我們年輕一代對外來人沒什么排次感。
我也總是喜歡來到郊區(qū),柳葉純與人合租的別墅里,喝一杯他泡的咖啡,下一兩盤象棋,再有來有往地談論近期的案件。
說起來,柳葉純住在別墅的一樓,二樓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人,和幾個穿著粉色護士裝的少女。
柳葉純懷疑過幾人是妖異,或者肉體經(jīng)營者。
但我跟蹤她們坐上了繞城公交,看到她們走進了魅鎮(zhèn)病院。
柳葉純的懷疑也就破裂了。
總而言之,我們倆人會提出疑點,再仔細證明。
就在今天中午,我們又像往常一樣,閑聊了起來。
“那你們鎮(zhèn)上的居民,必須在十八歲以前結(jié)婚,二十歲以前生孩子這件事呢?
你調(diào)查得怎么樣了?”
柳葉純?nèi)绱藛柕馈?
“所有大人似乎都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又諱莫如深。
還是說下一個案子吧!”
我回答道。
“對了,之前你說的那個陰陽眼男孩怎么了?”
“你說魅冷啊?
他自稱晚自習在學校廁所,撞見了某種詭異之物。
以后,他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門了。
我見過他在“城南白事”買了不少紙錢蠟燭,還有符咒什么的。
不過,當天很多同學都去了廁所,也沒聽說有什么妖魔鬼怪。”
“這樣說來,他的可信度還不如那個冥婚少女——雅欣呢。
那個魅有桂剛死不久,雅欣家里就收到了一個珠寶盒子。
頭七那天,雅欣家又多了滿滿一箱子的冥鈔。
冥鈔的底部,還有一封書信,是魅有桂的筆跡。
信上說,魅有桂來到冥界之后,依然牽掛著自己的孫子魅南一。
魅有桂在姻緣譜上,看到了與魅南一最契合的配偶是雅欣。
他希望雅欣能和魅南一,在自己的墳前舉辦一場婚禮。
魅有桂的老婆佐證了筆跡是真的。
而雅欣也確認,魅有桂曾在自己夢里,極力撮合她和魅南一。
前兩天,雅欣和魅南一結(jié)婚,也算是某種間接證據(jù)吧。”
“算了吧!
雅欣的爸爸,曾經(jīng)和魅南一的爸爸競爭過大祭司的位置。
失敗之后,兩家人就成為了死對頭。
我從雅欣的閨蜜那里了解到,雅欣和魅南一早就悄悄談起了戀愛。
不僅如此,我在魅南一臥室的垃圾桶里,翻出了不少模仿爺爺筆跡的書信廢稿。
況且,發(fā)現(xiàn)珠寶盒子和冥鈔,說夢到魅有桂的人,也是雅欣。
我更看好,兩人串謀犯案的可能性。”
“那石像山的妖魔鬼怪呢?”
“那就難辦了。
畢竟,石像山是我們鎮(zhèn)上的禁地。
除了魅影隊的成員,一般人根本不允許上山。
你不知道嗎?
那些發(fā)生在石像山的失蹤案件,鎮(zhèn)上的調(diào)查局是從來不管的。”
“那我們手頭還有什么案件呢?
我想起來了,不是還有一個繃帶少女魅子月嘛!”
“是的。
半年前,魅子月突然就轉(zhuǎn)入了鎮(zhèn)上的學校。
唯一的外來轉(zhuǎn)校生,卻受到了大人們的禮遇。
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家在哪里。
我偷偷潛入過校辦公室,查閱過她的學生資料了。
上面大部分內(nèi)容都填寫著’不詳’二字,太詭異了吧?
更別說,她脖子上總是纏繞著厚厚繃帶了。
又沒有滲血,更沒有受傷的姿態(tài)。”
“真是古怪呢!”
“嗯。
圖書館管理員大媽告訴我,魅子月每晚都會到她那里看書。
待會兒,我就先去調(diào)查一下吧。”
……
2010年11月23號晚11點40分,我再次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
此時,我站在子月家的二樓。
那一扇木門已經(jīng)緩緩打開了。
原以為今晚上,我不會再看到比獨眼巨人更驚人的事實了。
“不,你太天真了!”我突然想起今早,和柳葉純下象棋的時候,他如此說道,“將軍!”
門開了,月光下,幾乎所有的事實頃刻展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
屋子里有像河馬一樣的怪獸喝著杯子里的可樂,有伸長了脖子、長著獠牙望門外打量的猿猴,有舉著紙扇、唱著歌、背著龜甲的綠色生物,還有一只只有左側(cè)身體的怪人在和一只只有右側(cè)身體的怪人跳舞,等等,等等。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怎么是你?”子月用手捂住了脖子上纏好的繃帶,問道。
難以想象,脖子被纏上繃帶前,究竟是什么樣子。
“是一條長滿了毒瘡的脖子么?”我差點下意識地問出聲來。
“我剛才被一只獨眼怪追著上來。我怕你有危險,所以來保護你。”
我應該這樣回答么?
“我路過貴寶地,有一些口渴想借一杯水喝。”
又或者這樣回答?
還沒等我想好說辭,樓下就傳來了門被撞開的聲音。
獨眼僧人在我與子月僵持的尷尬中,蹣跚地走了上來。
“主人,我已經(jīng)嚇唬過這個傻子,警告過他不準再往前走了。沒想到,他還是沖了上來。都怪我!”獨眼僧人一副做錯事的樣子,與他的可怕的面孔極不搭調(diào)。
當然,我?guī)缀跤幸稽c感謝他前來緩解了我與子月之間的尷尬了。
“你回去吧!他是我的朋友。別讓這種事情再發(fā)生了!”子月依舊用那種溫柔的聲音說話。于是,獨眼僧人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那樣,離開了我們。
“我是來還你給我的暖手袋的!”我的腦袋突然像被雷劈過一樣,突然變得靈敏了起來。
其實,我跟蹤子月姑娘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到過這個借口了。
我掏出了懷里的暖手袋,不舍地放到了子月姑娘的手里。
“哦~”里面的一眾妖怪突然地發(fā)出這樣起哄聲。
“這就是奸情啊!”那只長了獠牙的猴子突然伸長了脖子(真的很長很長),把頭竄到了我們的身邊說道。
這時,在子月姑娘身后的房間里,有一個歌姬模樣的女人自顧自地唱了起來。
她低垂著腦袋,長發(fā)耷拉著遮住了手里抱著的一把琵琶。
在窗外幽冷的月光下,那一種極具魅惑與穿透力的聲音,空乏而似乎來自于異域的旋律,令人倍感著迷。
不知道為什么,兩行從眼眶生出來的淚水,貼著我的面頰,由熱轉(zhuǎn)冷,靜靜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