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兒時的稚氣，此時的卿生，愈發沉穩。輪廓變得堅毅，想必這些年的他，過得不太好。凌轢，隱忍。

不變的只有那雙甚是明亮的黑眸，望著我的時候，我萌生出一種不太強烈，卻分明一閃而過的怦怦然。

父王對他說：“卿生，你已不再是孩童。此次，我不容公主有半點閃失。今日起，你不必回家，回頭孤讓小吟把塵廂殿收拾出來，你便住下。”

我心下油然升起一股子欣喜和對父王萬分的感激。為了掩飾這感覺不至形于色，我特特凝出鄭重，對父王說：“嫵兒定會保護好自己。只望父王不要忘卻對嫵兒的承諾，好生處理王兄的事。”

話剛說完，我便后悔了。雖說父王疼我，可他終究乃蒼國之王，總還是要些威嚴的。當著臣下，我委實不該如是說。

所幸，父王并不計較，淺淡的說：“父王既已應了你，便不會食言。你著小吟帶卿生去往塵廂殿。孤尚有議事，且不作多留。”

回身似是想起什么，與卿生道：“卿生，不論日后發生何事，賠上性命，你也定要保公主絲毫無損，安然無恙。”

說罷，父王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拂袖而去。

這番寡薄的砌詞，聽得我甚是心驚肉跳。轉念，卻只當父王是想起當年我腳受傷的事，才會如此著緊。便也不作他想。

倘若，倘若當時我追根究底問上一問，結局許就不是那般模樣。

可我沒有，我欣喜于卿生回到我身邊，念著怎樣才能向他完整的講述這些年，我所有的成長。

這韶環宮我晃蕩了十六年，第一次覺得這宮殿是這么的美。甚至有點蓬蓽生光的感覺。

他還是一如八年前，空有一副薄唇皓齒，卻只肯緊緊抿著，連笑容都吝嗇。

只是手邊多了一把劍。

我十分好奇：“卿生，這是何物？”

我滿以為會沒有答案，不承想他居然答：“稟公主，此劍乃好友相贈，名喚‘飲徹劍’。”

我頓覺生澀。說實話，我情愿他好似兒時一般默不作聲，也不愿聽他回答得這般冷漠生疏。雖說我們不是青梅竹馬，好歹也算相識一場，這般，至于么？

一瞬間，像是一桶子雪水潑在我炙熱的心口，涼得那叫一個徹底。把我說話的興致潑沒了不說，連帶著周遭的光線都黯淡下來。

“小吟——

帶柳卿生往塵廂殿，好生安頓。”

自問我一向不是個使小性子的角兒，說完這番慪氣話，自個兒也覺得難受。卿生隨著小吟遠走的背影竟無端叫我心酸。

可這些年，順風順水得慣了，我實在拉不下臉繼續似兒時般對著卿生自言自語。

于是只好沉默。

于是，我也沉默就他也沉默。

秦城內外，卻逐漸安靜下來，我想，大約父王和王兄已經有一人妥協。

我不知道的是，父王在派人打探過曇軒所馴服的匪寇非一般烏合之眾的時候，繳了降書。

“孤可以將王位禪讓于你。可你不能傷害任何人等，特別是你的王妹，司嫵兒。”

我不知道的是，他曇軒假意答應父王的降書要求，帶著他的烏合之眾直殺進王宮，父王的宣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