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生，倘若我有一日死去，你也會追隨而至么？”

他遲疑了下，點頭言是。

心下凄楚，這算不算是惟愿同死。

腦子搗了兩日漿糊，我終于振作，打量起這算得上極其簡陋的竹屋。屋里只有一張竹床，一方木桌，兩根木椅。

我仔細回憶了下，這幾日，卿生是怎么睡的覺。

桌上茶壺里的茶還有些弱弱的余溫。

我拉開虛掩的門，屋外是一片秀麗風景。遠處，連綿著的山巒，墨綠蔥翠。門前有一汪溪流，我沿著溪流走進山間，發現一潭不大卻很是清澈的湖，山上山泉淳淳地淌進湖泊。

我琢磨著，應該可以在這里沐浴。

還沒欣賞完這四周景致，便見得卿生尋至，一臉焦色。見我安然，寬下心來喚：“公主。”

我垂下眼簾，說：“卿生。我已不是公主，你便喚我嫵兒罷。”

“于卿生而言，公主就是公主。直呼名諱有違君臣禮數。”

他說的頭頭是道，我委實不好辯駁，只好暗暗嘀咕了聲“迂腐”便岔開話題，問道：“卿生，這是何處？”

“北秦。”

我不由地嘖嘖感慨：“一直聽言北秦風景頗好，果真是名不虛傳。可這大好河山，怎會如此荒涼，了無人煙。”

卿生道：“相傳多年前，北秦是有人家的，可都說此處有妖精出沒，紛紛搬至別處。北秦，便荒蕪了下來。”

我那番感慨本是在心里想的，不知怎地，順口就給說出來了。

妖精。這倒是新鮮。我很好奇：“如此說來，你是怎么找著此處的？”

卿生看了我一眼，遲疑了下，說：“王曾帶臣來過一次，囑我日后若生不測，便帶公主隱居于此，再作商討。”

我愣了下，不知道該說什么，低著頭顧自走回屋子。

一時心酸，戚戚然道：“商討。都已末路至此，還有何可商討的。只求有片瓦遮頭，不必行那流離失所，餐風宿露之路，便已足矣。”

真真是想不得傷心事，平白惹淚。

一想到從此，我便只孤身一人，心下漫出一股絕然。父王的死似一把燎原之火，將我本有的生活、平穩燒得一干二凈，我卻只能驚慌失措地面對，面對內心斷垣殘壁的灰燼。

我定了定心神，做了個重大決定。

我說：“卿生，你走罷。嫵兒不再需要你的保護，你去尋你自己的生活。”

卿生怔了良久，方道：“守護公主是臣的使命。如公主下此決定，便是定了臣生死。走，是萬萬不能的。”

我略作考慮，不可累及卿生，于是說：“卿生，我餓了，山上應該有野味，能不能給我獵幾只來？”

“是。”

卿生轉身之后，淚便垂落。

卿生，一無所有的人，是我。你才十九，不該有此命運。

我囁嚅著，解下腰間的白綾子，拋上了主梁。

閉著眼睛將椅子踢掉的時候，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這種歸宿，雖非我所想，倒也適得其所。終比獨自面對以后種種，來得輕松。

難受。強迫窒息的痛苦。我告訴自己，待到失去知覺，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