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神女夫君？”

我望了一眼，并不回答，跌跌撞撞往來時之路。眼前有層薄霧，使原本昏暗的魔途更加坎坷。

猛地被人一拉，我撞在那人懷中。這熟悉的幕曲瞬間將眼中薄霧凝結成水，安靜淌出。

他在我耳邊低吟：“眼前厚壁，你竟無視？是想神魂殞于魔界，令神魔二界嫌隙？”

我忽然很厭惡魔界的黑暗，充斥著卿生的身影。狠狠甩開魔君，閉著眼睛，待淚作痕，失于顏上，刻下心底。

魔君一愣，自嘲道：“倒是本君多管閑事了，你非真心想要自尋絕路。魔界一族生于黑暗，長于黑暗，眼睛自是比他族人更能適應黑暗。神女看不見眼前之物，不足為奇。”

感覺有何物在我眼前晃蕩了下，睜眼一瞧，哪里還有剛才的黑暗，四周一片亮堂。我這才看清所處之地，竟是一個花園子，亭臺樓宇、小橋水榭、奇花異樹，美不勝收。

原來不是品味差距，而是目不能見。

魔君背著手，面無表情地說：“現在你可以走了。”

“我只想尋回我夫君。敢問魔君，一個凡人逝世之后，三界之內，還能去往何處？”

我頓了下，無助地問他，更像是問自己。

他卻是想了一想，鄭重答道：“若是凡人，死后定是輪回轉世。除非生前大善大惡。”

聽到這話，我似乎徒然抓住了什么，顧不得抓住的是求生之木還是一場空的稻穗：“大善如何，大惡又如何？”

“大善之人，定然神緣不淺，飛升不難。至于大惡之人，說不好。許是墮入牲畜之道，適時入魔，許是永困地獄，不得超生。”

一顆心總算安然一些，卿生雖算不上大善，但絕非大惡之人。當下便打定主意，要輪回前往紅塵尋他。

我與他，曾立下三世之約，緣續三生，生生死死不準忘懷。就算是茫茫人海，定要一眼認出彼此。

我仿佛看到了彼時的卿生，他的神情，隱忍，我一刻不敢相忘。

殷司谷因娘親靈力左右，四季分明得異常柔和。最炎熱的時候，我常常會領著卿生去往寒潭前方的湖泊避暑，及看水荷。那處湖泊是我無意間發現的。好幾條山泉順流而下，匯入湖泊當中，再由小溪緩緩淌往寒潭。因深山關系，湖中水冬暖夏涼。更有水荷開放，所以成了我與卿生隔三差五必來之處。

我沉醉在水荷飄渺的香氣中，卿生附在耳邊道：“嫵兒，你瞧。”

我好奇地睜眼，火紅的花朵立在細長的莖桿上。一片綠水白荷之間，那抹鮮紅，格外妖冶，攝人心魄。我不由問道：“這是何花？”

卿生鮮見地興奮，激動道：“此乃三世花。相傳此花，窮一世發芽，一世開花，一世等待，三世過后便會凋謝，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花。又傳此花上古之時，被一對生死不變的眷侶賜緣，若是后世緣人摘下此花與心愛之人一同發愿，便會緣定三生。”

我頓時來了興致，接過三世花，左右把玩，嘖嘖稱奇：“小小花朵，竟會有此功效？不過既然摘下了，不論傳言是否屬實，虔誠發愿，總歸不錯。”

轉頭看他贊同地點頭。當即拉著他，對著遠山近水，拜了一拜，持花立誓：“三世花為憑，蒼天厚土為證，嫵兒與相公卿生立下三世之約，緣定三生，死生不忘。來世茫茫人海，定要一眼認出彼此，再續前緣。”

此誓此言，字字句句猶在耳邊，可嘆執誓人，不知所蹤。

我無法忍受失去卿生的痛楚，日日壓抑在心底。顧不得東南西北，向魔界入口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