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情卻比他更為驚訝，曇軒對卿生的眼神分明是相識已久的熟稔。

卿生蹙著眉，說：“曇軒，你不能傷她?！?

曇軒撤回劍，淡淡的說：“早前聽言秦準命人護她司嫵兒周全，我該想到是你。你這些年如此拼命的強大自己，為的不就是這道王命么？你助我雪恨，登上王位，我允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卿生將我護在身后，面無表情的對曇軒說：“你錯了。佑她并非王命，而是我活著的目的。你該知道柳氏一脈一生只護佑一人。她就是我的一生。反倒是你，六年前，我正是受了王命去到南秦助你一臂之力?！?

曇軒顯然被他這番話怔住，半晌，才喃喃的問：“這么說，這些年我引你為莫逆，全然是我一廂情愿，你只是奉命而已？”

卿生不置可否。

我站在卿生身后，倚著他的臂膀，很是安心。就算下一刻，迎來的是死亡，我也能欣然受納。

父王起身走向曇軒，痛心疾首道：“曇兒，血濃于水，嫵兒是你王妹，她尚知道為你向孤求情，莫非你這身為兄長的，半點骨肉親情都不顧及么？”

“求情？我需要她為我求情？此時窮途末路的是你不是我。還有親情，從你嘴里說出，簡直可笑得荒謬。母妃當年不堪受辱，一條白綾子將自己懸于繪心殿，寧死不服你將她打入冷宮。而我，這六年來，于南秦所受的屈辱，亦不比母妃當年少得半分。對你對司嫵兒恨意一日深過一日，都是你一手造就。你倒說說，究竟是誰不念及骨肉親情？”

父王的臉，瞬間變得嚴肅，厲聲道：“夠了。你句句言及當年，孤便同你說說當年。雖說嫵兒乃王后所生，可她畢竟是個女子，做不得大統(tǒng)。而你是孤長子，孤這江山遲早是要交與你的。素月她深知此理，以為可以母憑子貴，便恃寵而驕，置王命于不顧，公然辱及王后。孤留她性命，只要了她的舌子，貶她入冷宮，已然是網(wǎng)開一面，若不是她覺得自己受了莫大屈辱，自尋死路，將來孤傳位于你，她照樣可是蒼國王后。倘若當時不予追究，孤王命何在？又將如何管治國家，王臣？你倒是與孤說說，換做是你，該如何是好？至于將南秦與你作封地，你若覺得是孤冷落了你，貶你至彼，你盡管恨孤。不過孤可以告訴你，孤十二歲便已領兵殺敵，平定黎州。孤的謀略，胸襟你不曾領會一星半點。南秦那等匪寇，不敵孤歷經(jīng)的任何一場戰(zhàn)事。不過是留個歷練于你，你還真當是孤有多昏庸無能，要靠你，才能平定南秦？”

曇軒瞠目結舌。不止是他，連我都震住了。早些年，確也聽說過不少父王的豐功偉績，這等心思縝密的父王，倒還是第一次領略。

我尚處于震驚中，曇軒卻已回過神來，將劍凌架于父王頸間，語帶絕望：“你說什么都遲了，太遲了，我恨得太久，已無處宣泄?！?

父王握著劍刃，緩慢地移至胸口，松開手，說：“倘若你真恨孤，你便刺下去，傳位詔書孤已放于天巳殿書案上。不過嫵兒，你休想傷她分毫。”

曇軒凄涼的笑道：“緣何，緣何最終你心里只有司嫵兒，而沒有我的半點位置？”

語氣冰冷。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這局勢，絕不是我要的，我推開卿生，跑了過去，用盡力氣喊道：

“王兄，不要——”

終是只能眼睜睜看著曇軒的劍，深深的刺入父王的胸膛，從父王傷口滲出來的血隱沒了我近乎絕望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