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著眼睛，我被帶出了泰阿宮。舟過鏡水，我便徹底告別這兒了。

午后的鏡水有些不平靜。

“下了船，不要再回頭。”夏從珂說，然后把他準備的包裹送給了我。

“為什么不可以回頭？”夏從珂，要是我想多看你一眼，怎么辦？

“我怕我臨時改變主意，到時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笑笑。

終于要下了船，夏從珂最后一次抱我入懷。

“我走了，你多保重。”我說。

縱有千萬不舍，總還是要離別的。

夏從珂推開我，背過身去。

目光從他單薄的背影上移開，我也轉身向岸。

君若有情惜妾意，三里白菊祭我魂。

夏從珂，當我從此消失了吧。

……

重新回到錦城，重新回到我和炎住過的院子。在這里院子里，我叫小美。我以為我不會回來了，可是我還要安頓下小玉，還要處理一些東西。

小玉哭著說她這些天找我找瘋了，還請街上的老先生給回到潁水的炎寫了封信，問我是不是去了他那里。

小玉啊，炎不會再回來了，縱使我死了，他也不會在意的。倒是小玉你，小臉怎么就瘦下去這么多啊。

“美姐姐，你回來就好了！我去給你準備晚飯去！”小玉淚中帶笑地跑了出去。

曾經這世上除了炎，還有小玉對我最好。現在除了小玉，我竟誰都不認識了。

當然，還有一個很愛自己發妻的夏從珂，還有那個不懂得尊重女人的夏從律。但那不過是我劫后余生的插曲，一場醉生夢死的幻境，不納入我的記憶。

我的回憶只有炎，盡管他不會再回來了。

解開夏從珂送我的包裹，里面是一些干糧一套衣服和一部《呂氏春秋》，而《呂氏春秋》里，竟然還夾著一疊銀票。呵呵，夏從珂考慮得倒是周到。雖然我暫時不缺錢，但這些銀票將會幫我大忙的。

這些日子我不在，可房間內依然不染一塵。小玉總是像蜜蜂一般勤勞，也像蜜蜂那樣忠誠。他是炎買下的孤兒，會些拳腳功夫，雖然是照顧我的飲食起居的丫頭，可我和炎一直拿她當妹妹般看待。

小玉忙完晚飯又幫我燒了熱水，還特地采了院子里的花瓣撒進了浴盆。

幫我搓背的時候，小玉對我的串珠很感興趣，可是旋即她便注意到了一件事：我脖子上的印痕。她很是緊張地問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欺負我。好在小玉還不通男女之事，我不需要解釋太多。如果她知道那些印痕是另一個男人種下的，她一定會鄙視我的。在她眼里，炎是一個無比倫比的好男人。哪怕我告訴了她炎再不會回來了，她也不會相信。可是，炎真的不會回來了。

“美姐姐，你和炎大哥是不是吵架了？”小玉問。

“是啊，吵架了。”我淡淡地回答。可不是吵架了嗎？只是這次吵得特別冷靜。

“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能有大不了的事啊!”小玉以為我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是小吵小鬧呢。

也許我應該告訴小玉她的炎大哥不會回來了。

“小玉，”我努力平靜地告訴她一個消息，“你的炎大哥，他就要結婚了。”

小玉為我的手停在了水里，她應該是聽懂了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