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夏從珂的住處，他才允許我松開。

我跟他道謝，他也沒理我，丟了句“夜里會送你走”就帶上門出去了。

我四下打量著踱到書案旁，見案上有幅女子的畫像，冰清玉潤，青絲飛揚，素服如雪，寒梅暗香。左側題曰：“君若有情惜妾意，三里白菊祭我魂。一何留字。”

這一何想必是那位已逝佳人的字號。夏從珂就這樣日日思念自己的發妻嗎？有夫若此，夫復何求！可我剛才竟利用了夏從珂的善良，真是有些懊悔。女人總是這樣欺負男人嗎？哪怕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我該改一改這種自以為是的態度了。

我要走了，這貴重的佛紅要退給夏從律嗎？我舍不得。我覺得佛紅就是我的靈，我不能失了靈。夏從律，若有機會，我會再以別的禮物贈還！

夏從珂差人送了晚飯來，我隨便吃了兩口竟然昏睡了過去，醒來已第二天上午。

“美姐姐，您醒了？！”拉開床幃，小玉驚喜卻又帶著淚痕的臉跌進我的眼簾。

上一刻我還在泰阿宮，這一刻我就回到自己家了？！

小玉像是知道我要問似的就噼里啪啦自顧說開了。原來我本是躺在鏡水岸邊，正好被魚四給碰到了，他魚也不打了，趕緊找車把我送了回來，還順便幫我請了大夫，給他謝金葉不要，也紅了臉說看不起他魚四。我笑笑，他常給我們送魚的，平時對小玉就挺上心，這小玉要塞銀子給他，他能收下才怪呢。

我這一笑，小玉倒又哭了。她說這些天找我找瘋了，還請街上的老先生給回到潁水的炎寫了封信，問我是不是去了他那里。我苦笑了下。小玉啊，炎不會再回來了，縱使我死了，他也不會在意的。倒是小玉你，小臉竟瘦下去這么多。

“美姐姐，只要你回來就好了！大夫說你沒事。美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小玉淚中帶笑地問。

“就喝點米粥吧。”我說。

小玉給我蓋好被子，抹抹臉笑著出去了。

重新回到錦城，重新回到我和炎住過的院子，恍若做了場夢。

在這里院子里，我叫小美。我以為我不會回來了，可是我還要安頓下小玉，還要處理一些東西。

曾經這世上除了炎，還有小玉對我最好。現在除了小玉，我竟誰都不認識了。

當然，還有一個很愛自己發妻的夏從珂，還有那個不懂得尊重女人的夏從律。但那不過是我劫后余生的插曲，一場醉生夢死的幻境，不納入我的記憶。

我的回憶只有炎，盡管他不會再回來了。

這些日子我不在，可房間內依然不染一塵。小玉總是像蜜蜂一般勤勞，也像蜜蜂那樣忠誠。他是炎買下的孤兒，會些拳腳功夫，雖然是照顧我的飲食起居的丫頭，可我和炎一直拿她當妹妹般看待。

小玉忙完晚飯又幫我燒了熱水，還特地采了院子里的花瓣撒進了浴盆。

幫我搓背的時候，小玉看到了那串佛紅，問我這么漂亮的手鏈哪來的，我只說路上撿的，她也沒再多問。希望身上的吻痕早就消失了，不然還不知道怎么解釋呢。

“美姐姐，你和炎大哥是不是吵架了？”小玉問。

“是啊，吵架了。”我淡淡地回答。可不是吵架了嗎？只是這次吵得特別冷靜。

“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能有大不了的事啊!”小玉以為我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是小吵小鬧呢。

也許我應該告訴小玉她的炎大哥不會回來了。

“小玉，”我努力平靜地告訴她一個消息，“你的炎大哥，不會回來了。”

小玉的手停在了水里，她應該是聽懂了吧。

“他再不會回來了。”我進一步說明。

小玉不做聲了，她應該很驚訝吧，就像我當初的驚訝一樣。雖然我知道他的心思，并且清楚地預算到我們的結局，但當殘酷的現實來臨，我還是沒辦法面對。

小美算什么，不過是他用來打發年少無聊的寵物罷了。

“美姐姐，炎大哥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不回來了。”

“那我們去潁水找他吧？”小玉不無期待地問。

我沒有回答小玉。

默默地，小玉不問了，卻跟我說了一個比較現實的問題。我們現在住的這個宅院是租借的，再過兩天房租就到期了。這么快就要到期了啊。

“小玉，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外面看看嗎？”

“當然愿意！美姐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可是姐姐，我們能去哪兒呢？”

呵呵，天大地大，想去哪兒就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