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之時只有黛玉一人,拿著元春給的腰牌,一路自是無人敢過問。此時已是月上中天,一宮人打著燈籠在前為其開道。
忽的一股勁風吹來,天地間霎時一片灰暗……
黛玉一驚,運極目力看去,只見一黑衣人正站在她前方不遠處,那宮人早已昏倒在地。隱隱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頭,黛玉恍然大悟,站著的那人正是那夜救走水溶的黑衣人!
那人先是定定的看這黛玉,忽的轉身就走,速度不緊不慢……
黛玉微微遲疑一瞬跟了上去……
幾個起落間,黛玉已是離了原地很遠,直到她看見了那座華麗的高墻門庭……鳶羅宮!
那黑衣人翻身而入,并未理會跟上來的黛玉……
看著眼前殘缺的破敗宮殿,黛玉心中生出一股哀涼,曾經這里是笙歌飄揚,舞袖落風的繁華所在,而今卻是歌盡人已逝,徒留滿目悲寂。
借著月光拾級而上,依稀能從倒地的圓木上看見被煙熏火燎過后的痕跡,二十年前的那場大火帶走了那個紅眸的妖嬈女子,黛玉甚至能想象這那女子一身紅衣,長袖善舞,艷驚四座的模樣。
一股子煙塵味迎面而來,灰暗的大殿內空蕩蕩的讓人心中發涼,素色的紗帳自殿頂落下,投下一片片暗影。輕紗隨風而動,平添幾抹詭異來。“那里鬧鬼,曾有人說看到一個……”忽的想起那日宮女說的話來,黛玉背脊一陣陣發涼,而先前的那黑衣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唧唧……”
黛玉一愣,朝著聲源處看去,只見一直半破的花瓶之上正有兩只大大的……老鼠!
“啊……”就算是武功再高的人也會有自己的死穴,而對于黛玉來說,老鼠便是她的死穴。
黛玉大叫一聲轉身便往外跑,“砰……”卻結結實實的撞在一物上,可是她明明記得剛剛進來時門口是沒有東西的。
“找死!”
一聲冷語霎時間讓黛玉整個呆住,下一瞬這人的手已經扼住了她的喉嚨,死亡的氣息緊逼心門……
“不……要……”
緊靠著的身子聞言一震,松手時黛玉整個人已是頭暈目眩、大汗淋漓的癱倒在水溶的懷里。
“咳咳……咳咳……”
一股酒氣撲面而來,“你可知剛剛若是再慢一點,我便要扭斷你的脖子了!”
黛玉吃力的呼吸著,看著眼中微微迷離,隱隱怒氣的水溶,面上帶笑,“可是,你沒有不是嗎?雖然只差一點,你,你還是認出了我。”
水溶嘆口氣將黛玉抱起,向大殿最深處走去。
看著眼前似乎常有人在的屋子和一地的酒壇,黛玉心中一滯,這不是一天兩天的,而是日積月累起來的,他一個親王,在這破敗的宮殿里度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
將黛玉輕放在榻上,水溶運氣與掌,貼在黛玉后背緩緩游弋一圈,半柱香工夫后,黛玉送算是呼吸順暢了些。
“這地方你不該來的。”水溶提起身旁酒壇,仰頭便倒。
黛玉不知怎地心生幾許怒意,“玉兒本沒有這個閑情逸致來打擾王爺,奈何翩翩有人見不得王爺清靜,硬是引了玉兒來,真是抱歉得很,玉兒現在便走。”說著就要下塌,可適才的勁還沒緩過來,情急之下腿一軟便撲倒在地。
水溶搖搖頭,只得上前將這人扶起來,“在人前的你怎的不是這般張牙舞爪?便生就是這般對我……”
黛玉揮開水溶的手,“是玉兒不該來,不勞煩王爺,玉兒自己會走,張牙舞爪是我,弱不禁風也是我,王爺說我虛偽也好,小人也罷,請您隨意,只請您今后莫要來招惹我便好,咋們進水不犯河水。您是天圣有權有勢風光無比的親王,而我不過是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孤女……”
“今兒是她的祭日。”
黛玉呆呆的,微微赫然,低著頭被水溶抱回榻上,怔怔的抓著水溶衣袖不知放開。
“二十年前的今天,她剛生下我,虛弱非常,火起得很突然,她根本來不及出去,所有的宮人全部死在她眼前,那些人卻偏偏不給她一個痛快,硬是要她被火活活燒死。本來她可以被救出去,可是她卻只讓她的仆人帶走了我。其實她早就抱著必死之心了,她的美貌,她的聰慧,她的一切都是別人羨慕不來的,……妖孽亂朝?禍國殃民?上位者的昏庸最后卻歸結在一個弱女子的身上,妄圖粉飾太平,卻不知公道自在人心……”
黛玉靜靜地聽著,至親之死,被他云淡風輕的說出來,是真的放下?還是蓄勢待發的隱忍?黛玉素手輕撫上這人眉間的褶皺,“不是的,鳶羅妃她不是妖孽,你也不是妖孽之子,沒有妖孽亂朝,你更不會禍國殃民,這些不過是他們欺世盜名的借口而已。”
黛玉輕輕說完,看著水溶原本波瀾不驚的眼里終于起了點點漣漪,這才心中一松。
水溶抓住黛玉玉手,忽地將她攔腰抱起,見黛玉面上隱隱一抹不自在,輕輕一笑,“送你回去……”
天圣朝皇家素有秋闈之例,乃是皇親貴族的一大盛事,所有年滿十六的在朝四品以上官員之子都得參加,這一來,這秋闈便是京中子弟比試身手的最好時機。
依據祖制,當今圣上水穆帶領五千禁衛軍,攜著后宮嬪妃和滿朝文武及其家眷,一行幾千人浩浩蕩蕩的往位于蒼茫山以北的皇家獵場而去。
黛玉所乘馬車就這樣淹沒在了貴族家眷一行之中,“雪雁啊雪雁,小林那廝什么時候才來啊?”
“小姐莫急,林公子說了要來便是一定會來得。”
黛玉眼色一暗,“也罷,他有事不告訴我自有他的道理,來無影去無蹤的,也不知師傅交代給他的事辦得怎樣了?”
馬車雖行的是官道,卻依舊顛簸不已,只聽說此去要走一天一夜,黛玉只覺得自己真真是度日如年。
“車內可是林姑娘?”
雪雁聞聲掀開車簾,只見是一個騎著馬的俊秀男子,著一身短打應是誰家的侍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