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聽筒的聲音，卻是極疲乏的。

安延在聽筒那頭像是想了很久，然后她說：“本能。”

“像是生命里的最重要的一部分，那個叫本能，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理智，已經融進身體里了的本能。”

啟優握著手機似乎怔住了，腦袋里盤旋著安延低而清晰的話，方向盤上的手那么逐漸松下來。時間迤邐著華麗舞裙驕傲如孔雀的走過，一路上卻只余了那兩孩子輕緩的呼吸聲。

“本能嗎？”過了許久，她輕聲說。

前方有大型貨車載著木材往這路上開來，而啟優原握著方向盤的手此時卻垂在腿上，眼神也是木訥的。

司機在不斷地沖她打著喇叭，刺耳的聲音因為急促而顯得雜亂無章，那貨車的速度卻是一時半會兒不見慢，愈來愈近的距離著實讓人感到害怕。啟優在車里，聽著不斷逼近的喇叭聲，終于在即將和比她那小破車大上不知多少倍的玩意兒撞上的時候如夢初醒般猛地把方向盤往右打，一陣車輪和地面摩擦的“哧”聲之后，是“砰”的一聲巨響。

她開著車，因為轉向不當，沖到路邊的護欄上。

車窗戶的玻璃劃在鐵質方向牌上，一片粉碎，碎屑深深淺淺的扎進她左半邊皮膚里。

看起來卻并沒有傷到要害，她弓起身子在剎車旁邊找到手機，拿起來時甚至還笑了一下。手機里是安延驚慌的喊聲，她在聽筒另一邊，不斷地大聲的喊：“啟優！啟優你在哪兒？！”

啟優攥緊手機，爬到副駕駛的位子上開了車門，她的整只左手臂殷紅殷紅的，血跡里雜糅了不知多少帶著尖角的玻璃碎片，額頭上也有血，一滴一滴的滲進襯衫，落到地上。

好容易把自己弄出車外，她靠到護欄上，深吸了口氣沖仍不停喊著的安延說：“北陵路的那個國道路口……往上十分鐘的路程……寶貝兒救我……”

安延在那一頭已經滿身冷汗，她一面翻出紙張記下她的方位，一面對啟優說：“優你別怕，我馬上就過去，你別睡著啊，挺著知道嗎？”

“你別亂動，離車子遠一些，別扯著傷口，也別說話了，千萬別睡著知道嗎？啊？”

啟優靠在護欄上輕輕地笑了：“說什么呢，沒大事兒，別矯情了你。”

卻聽見安延在那頭無法抑制的哭聲：“你怎么這樣啊，別說話了讓你別說話了你還說，我馬上就到，你就在那等，哪也別去聽見了嗎？！”

“聽見了。”她閉上眼睛，額頭上的血粘在睫毛上，涓涓的淌得跟眼淚似的。卻是怪異的有難得的安心的感覺。她知道有人會來救她，所以連急救電話也不肯打。

似乎是一個人獨立太久了，她想要，被完完全全的解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