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輕撫著名錄，斂目抬頭，掃看一圈后，沉聲警告道：“諸位官家小姐，今個兒入了宮，就要守的規矩，這兒可不是市井小鋪，說來就來，抬腿就走的地方。日后，有了造化，也別忘了本官人這一番苦口良言。”

眾人聽聞均面露惶恐，連連點頭，站在此處的小姐們哪個兒不是顆玲瓏心？這殺雞駭猴的手腕兒，豈會看不明白？

就在攬月心神忐忑之時，一道責言卻是驚醒了她——

“喬秀女為何如此狼狽？！”

此言一出，攬月急忙行了個萬福，低眉順目，道：“奴婢路途遙遠，今個兒巳時才趕到，故未來得及梳妝打扮，還請夏官人責罰。”

興許是攬月言語恭敬，興許是受陳彩霞一事影響，夏氏并未對攬月不修邊幅的裝扮一味責難，只是出聲訓道：“責罰就罷了，姑娘家出門還是要在意儀容得體的，宮中不比閨中，切勿失了分寸！”瞄了一眼攬月未有胭脂紅粉修飾的平凡素容，又問道：“喬秀女有何才藝讓本官瞧瞧？”

方才，攬月目睹了幾位秀女的卓越才華，也心驚膽顫地看著不愿入宮的陳彩霞被拖了出去，當下明白，宮中之人賤如螻蟻，生死只在一瞬之間，自己無才無貌，也不求富貴厚祿，能茍且偷生已是幸事，安安穩穩的做個小宮女，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吧。

有了這個心思，她便手撫心口，佯裝胸悶的輕咳幾聲后，細聲回道：“回夏官人的話，奴婢從小患有心疾，遇上刮風下雨之日，便要臥床休息，爹爹疼愛奴婢，不曾要求奴婢有何才藝，加之……奴婢笨拙懶惰，這……這才藝實在是羞于展示。”說完，便羞愧難奈地低下頭去。

夏氏盯著攬月看了片刻后便垂目看向手中詳細記錄著各家秀女的名錄——隨州新魏縣之縣丞喬旺財，官職正八品，年六十五……正室王氏，隨州新谷縣人氏，年六十，育有三子……妾室之女喬金花，年芳十五，為早產之女，身患心疾，無擅長之藝德……

一個紅筆書畫的圓圈赫然醒目的映入眼簾，果然，眼前這位對答得體，但衣著邋遢又身患心疾的女子是不符合秀女之選的。

“如此豆蔻年華患此惡疾，實是不幸！喬秀女，你可有何打算？”夏氏合上名錄，滿眼遺憾地看向攬月。

她是在試探？如對答不妥，下場會是與陳彩霞一樣嗎？

攬月細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未染紅膏的素唇輕啟，道：“奴婢從小便得家父之疼愛，一直未能報答家父的養育之恩，如今能替家父入宮侍奉皇上，是我喬家之大幸，即便是落選，奴婢也會全心全意，忠心侍奉各位主子的。”

“嗯，倒是個明事理的人兒，喬縣丞教女有方啊！”夏氏甚是滿意地點頭贊許著道。

聽到此言，攬月懸著的心兒算是落了地了。

想是自己應該是不會有資格入殿覲見皇上了吧，如能直接劃了牒子是最好，如若不是，做個宮女也不錯，每月還能有工食銀呢。心念至此，攬月已無心于夏氏與余下幾位秀女間的問話，獨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本章完）

備注：

①元朝—徐再思《憑欄人》

②南北朝之南朝簡文帝－－蕭綱《晚日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