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馮秀女的見識倒是多于我這宮中之人了？”

“夏官人，馮秀女所言不虛，奴婢在宮外也曾聽聞皇上愛蝶一說，奴婢還知道皇上曾作詩寫道，‘②岸柳垂長葉，窗桃落細跗，花留蛺蝶粉，竹翳蜻蜓珠。’如此說來，馮秀女并無揣測皇上之疑啊，還望夏官人明鑒。”丁玉瑤適時出言打斷了夏氏的發難，她真誠的話語像是為馮飛兒解脫罪責，卻也讓眾人見識了她的機智和傲人之才華。

此言一出，心有微漾的夏氏也不禁暗暗贊道，好一顆應景的玲瓏心，如此心思真是不能小覷了啊！

“罷了，罷了，兩位秀女如此博聞也讓我這久居宮中之人有了見識，皇上雅名遠播，我這做奴才的打心眼里高興啊！”說罷，遙望北方虛手一拱，贊道：“吾皇上圣明！”

隨即，話鋒一轉，卻道：“不過，各位小姐們，在這宮中可要知分寸的，何事該說，何事能說，要把握好嘍，別惹了麻煩！今個兒，也算是本官人對你們的一個提醒。”

說罷，眾秀女們忙點頭稱是，攬月點頭稱是之余，又瞄了一眼身邊的秀女陳彩霞，自從入了景仰門她就發現她有不妥——盛服濃妝之下神情木然，朱唇緊抿，一副不甘情愿的樣子。

果然，在夏氏翻動名錄之時，身邊的陳彩霞突然“撲通”一聲，伏地跪下，此舉動頓時讓眾位秀女驚呼連連。

絳紫色的復紗官裙紋絲未動，定定的立在原處，像是見多了跪拜之人一般。

現場一片寂靜。

終于，夏氏輕哼一聲，謾聲問道：“何等要事需陳秀女行如此叩拜大禮啊？”

“奴婢……見得各位姐妹們才藝卓然，博采眾長，個個都是可人兒，奴婢……自愧不如，奴，奴婢一無才二無貌，一心只想做個無德女子，陪伴娘親身邊，還，還望夏官人成全。”

“哦？怎個成全法呢？”夏氏挑了挑眉，問道。

“奴，奴婢知道夏官人有劃牒之權，也曾用之，還望……夏官人成全。”伏地叩首的陳彩霞抖著身子，回道。

“好一個劃牒之權！好一個給事中教出來的孝順千金，看來……我浩蕩皇恩不如娘親來的重要啊！”夏氏雙目微瞪，怒聲叱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曾想過攀上枝頭榮華富貴，奴婢知道宮闈之深，皇恩難求，即使求得也是曇花一現，奴婢……自知貌俗才疏，無法博得皇上一笑，故愿放棄秀女之選，還望夏官人成全。”

此話一出，眾人已知，她斷是無意宮中之選的，只是，這話中之意卻是大大不敬，果然——

“你是想惑亂諸位秀女的心嗎？如你所言，宮中像是有虎豹狼豺一樣可怕！好你個陳彩霞！”

“奴婢不敢……還望官人成全……奴婢不敢……還望官人成全……”早已俯臥在地的陳彩霞連連叩首，喃喃乞求著。

“哼，不敢？既然你有如此心意，那本官成全你就是了！從今個兒起，你就去惜薪司的柴房做個柴火丫頭吧，平日里挑挑柴、燒燒火，定能落個清凈！”言罷，瞥了一眼地上俯臥的顫抖身子，又繼續道：“好好守著規矩，活過五年，興許還能見到你那賤婢出身的娘親！來人，把她給拖下去！”

抬手一揮，兩個宮監打扮的差人立刻閃身進來，面無表情地拉起已經癱軟倒地的陳彩霞，而此時，面若死灰，眼神渙散的陳彩霞已是無力氣行走，就如此被拖了出去。

眾秀女見狀皆是面如菜色，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