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漓師弟溫潤俊美的臉上忽然變了顏色。

我也跟著心里一緊。

雖然我早聽說過苜紇族的蛇祭，但也僅僅是聽說到那個名詞，至于它的具體內容——比如說它怎么祭？祭什么？為什么要祭？我一律無所知；正如我只知道苜紇族是位于南陵、北狄、伊莉這三國之間，卻不知道為什么師父說這是一個神秘的民族？它哪里什么了？當年師父沒有多說，我又不是那種不恥下問的好學生，所以我現在很是后悔沒有問他一問。

但見師弟此刻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定然是了解一些苜紇族的事情。

師弟蹙著眉頭，說起他所知道的一切：

“苜紇族不屬于三國中任何一個國家。五十多年前，它就像一個世外桃源，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但后來，一個北狄人無意間闖進了那個村落，在那里呆了半年，出來后卻染上了一種怪病，神志時好時壞，在他神志清醒的時候寫下了一個札記，里面記錄了苜紇族的大體情況，包括它所處的位置，從此世人也知道了，有一塊三國都管不到的地方?！?

我安靜的聽著，他頓了頓繼續道：

“我曾在淳于山莊有幸看過那札記的復本，里面就提到了你說的蛇祭。說是苜紇族里沒有族長，族中一切事宜都是由蛇君和傾樓圣女以及七位長老共同掌管，而培養蛇君和青樓圣女是有嚴格要求的。說道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蛇神傾樓了?！?

我微奇：“蛇神傾樓？”

“嗯！苜紇族人極為瞻仰的神明，他們認為是那個名為傾樓的蛇神創造了苜紇并維護著這個地方?！?

我嗤之以鼻：“荒謬?！?

“呵呵，不由得你不信，我剛剛也說，在五十多年前，那是一個無人得知的村落，可是你想，五十年后為什么它還能安然于世？難道三國的君主們就容的下一塊不在自己管轄之內的土地存在？”

師弟深深的看著我，他的這句話就如醍醐灌頂：

“你是說，在這五十年里這個村落遭到集三國之力的攻擊卻安然存在是因為有蛇神庇護？！”

“不然呢，師姐能為這非人力所及的防衛做出個合理的解釋？要知道那只是一個不足千戶的小小村落，而且聽說進攻那里的士兵，一接近村落便瘋了般自相殘殺起來?！?

我倒吸一口涼氣，“自相殘殺？！怎么會這樣！是人都不會敵我不分，除非那些士兵已經不是人，或者說不是正常人。”

師弟聽了這話，很驚異的看著我，然后問了句讓我捶胸的話：

“師姐變聰明了嗎？”

好吧，我承認我以前是挺笨，但那也只是在醫術上好嗎，再說，我說的那句話也不見得含了多少聰明的成分啊。

他掐準了時機，在我發難前趕緊說道：

“所以說，有些事還是很玄的，在還沒弄清楚前萬不能過早的結語，就像蛇神傾樓，或許就真是苜紇的守護神呢?！?

“你信？”我看他也不像真的相信。

他但笑不語，過了會才接著道：

“那些士兵反常的舉動是否與傾樓有關，我不知道。只是這蛇君和傾樓圣女的培養卻是和它有關。”

話題突然又繞了回來，我凝神細聽。

“苜紇人認為蛇君是傾樓的侍童，而傾樓圣女則是族人進獻給蛇神傾樓的侍女，他們都是最接近傾樓的人，于是也受到族人的敬仰與遵從。但是每一任的蛇君和圣女都在上任剛剛繼位之時就開始培養了，長老們會從族里挑出一批孩童，至于選人的標準到底是什么，那札記上倒沒有說明，可能連那位游牧人自己都不怎么清楚。被選上的孩子會從此消失在族人的眼中，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里，而他們也不知道經過了什么考驗，最終只會剩下一男一女，留下來的孩子會出現在蛇祭上。族里的人管那些被選中的孩子叫做祭童、、、”

聽到這里，我突然想起那夜在玉清華宮里的陌生男子說過的話：

“、、、果然是失蹤的那個祭童、、、”可是，那時候他說的應該是我吧？

難道，我曾經也是祭童？這么說，我是苜紇人？可是，師父說我自襁褓就被他收養了，這祭童不會那么小吧？

再聯系到之前靖君突然提到師父那封信，說信上說明了我的身世。

難不成我的身世真的有問題？

那我怎么對身為祭童的事情沒一點映像？

還有，“那天、、、我也是沒辦法了，我找了整整十七年，直到你的出現?！?

靖君的這句話說得無奈又透著歉意，之前聽得懵懂，現在是完全不懂！

他為什么說他“沒辦法了”？什么叫“我整整找了十七年”？他一直在找什么？什么事能讓他歉疚的？

我不懂，不懂啊！

“師姐？”水漓師弟擔憂的看著我。

我定定神，想對他說了這一切，卻看到他滿臉的心事，他自己好像也遇到了什么揪心的事，還是先不跟他說了，等找到時間問問靖君，今天他的話好像還沒有說完。嗯！一定要去向他問清楚。

打定注意后，我搖搖頭道：

“我沒事，只是你說的祭童和蛇祭有什么關系？”

“蛇祭是成為新一任蛇君和傾樓圣女的最后一道關卡。這么說吧，既然蛇君和圣女是最接近蛇神的人，那么就要對蛇神表現無上的忠誠，而苜紇人選擇表現忠誠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獻給蛇君?！?

我微微驚訝：“咦！這要怎么獻啊？”

師弟蹙眉，也是一臉不解：“這我也不知道了，那個北狄人的札記里只是大概的提到這里。不過——”

他頓了頓，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終于掛上一抹輕微的笑意，接著道：

“那人一定是個男子。”

師弟說得篤定，我不知道是什么讓他這么肯定，于是問道：

“何以見得？難道那人還活著？或者他在札記上特意書上了他的性別？”

師弟又笑笑：“都不是，只因為他在札記里多次提到一句，翻譯成南陵文就是——世間美人，盡在苜紇?！?

我一聽，眨眨眼便道：“也不見得啊，美人又不是單指女子，俊美的男子亦能以美人相稱啊。”

我還偷偷的加了句——就像師弟你這樣的。

當然，他聽不到。

師弟搖搖頭：“非也。他用的是北狄文字，不同于我們南陵的是，在他們北狄，“美人”兩個字單指相貌姣好的女子?！?

我這才恍然，也認同了師弟的話，只是——

“師弟啊，你什么時候學了北狄文啊？”

我以前竟不知道，師弟還會異國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