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啞然失笑，這才是我所見過的江湖人的嘴臉。我真的不想在這里和這些人糾纏不清，所以我微微拱了拱手道：“抱歉，我們要走了。”

劉中智冷哼一聲，嗆然拔出刀，刀光森然。陽光下雪亮的寒光映射地幾乎讓我睜不開眼。

劉中智冷然道：“話還沒有說清楚，閣下何必急著走。”

“今天不拿出請帖讓我們看看，就別想離開這里。”

“讓我們瞧瞧，請帖上排位第八的人究竟是什么分量。”

“我們東南四雄也很久沒有遇見過真正的對手了，哈——”

劉中智道：“聽見沒有，我的弟兄都不太滿意了。”

我淡淡一笑道：“幾位一定是誤會了。”

劉中智不解道：“誤會，什么誤會？”

我說道：“我從來沒有說過什么排位第八的話，是這位聞兄說的，幾位大俠如果有什么疑問應該找這位聞兄對不對？”

劉中智道：“你和他不是一起的么？”

我笑笑道：“我們也剛剛認識不久，這位聞兄我甚至不太了解。他說的話又怎么能代表我呢。哦，在下先行一步，幾位請找聞兄談談吧。”

聞得道看著我，顯然已有怒氣：“喂，不是吧丁兄——”

我起身對無影道：“我們走。各位，你們慢慢談，在下告辭。”

東南四雄把目光集中在了聞得道一人身上——

我坐進了車里，掀開了車簾的一角，把一塊五兩的銀子拋給了聞得道，笑了笑道：“聞兄，這里是五兩銀子，足夠付酒菜和打壞桌椅的費用了。”

“姓丁的，你——你不講情義，你——你不安好心，你——你假斯文，偽君子，爛心爛肚腸——”聞得道居然立刻換了副嘴臉，恨恨的罵道。

無影在車前笑著道：“主人，這樣的江湖男兒屬下還真的沒有見過。”

我淡淡道：“今天的麻煩也有你的份。”

無影低聲道：“是，我只是看不慣那些人自吹自擂，目中無人的樣子。”

“那是他們的事，和你又有什么關系。”

“是，主人。屬下下次再也不會這么做了。”

我淡淡道：“算了，我們走吧。”

無影有些支支吾吾地說道：“可是——先錯在我——不該全怪那位聞公子——”

我立刻明白了無影的意思，道：“你想去給他解圍？”

“我看得出，他絕對對付不了他們四人。”無影低聲說道。

我慢慢的掀開了車窗的一角，向外看去——聞得道已經站了起來，慢慢的后退著，右手作勢要拔劍。而東南四雄呈扇形向他圍上，四雄的刀都已在手。

“幾位有話可以好好說。”聞得道似乎沒有放棄和解的希望。

“不拿出請帖，就拔出你的劍——”劉中智說的斬釘截鐵，不留一絲余地。

聞得道一咬牙，忽地拔出劍，直擊向劉中智。劉中智迎刀上前——叮叮叮叮——一連十幾聲刀劍相擊的聲音響起后，兩人各自被對方震退數步。劉中智側首向另外三人看了一眼，中年瘦漢立刻揮刀而上，聞得道用劍抵擋，那邊白臉漢子幾乎同時揮刀擊向聞得道。

聞得道側身讓過白臉漢子的來刀，一劍格開。中年瘦漢又趁機欺身而上——僅僅數招，聞得道就顯得有些吃力了。

劉中智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嘴角掛出一絲冷笑。看來他已顯出必勝的姿態了。然后又看了另一個略胖的中年大漢一眼，略胖的中年大漢會意的一點頭，也舉刀加入到了這場原本就強弱分明的戰局中。

這一下，聞得道立刻險象環生了，邊戰邊退，手中的劍招也現出亂象。

無影低聲道：“主人——”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但我已知道她的意思了。說真的，我倒并不是很討厭聞得道，甚至有些欣賞他并不虛偽的個性——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只不過，從心底里我感覺聞得道那樣夸張的大聲喊叫，有些想借我殺殺那東南四雄驕氣的意思。既然他因為借我而引起麻煩，我當然也要給他一點懲罰。

看來懲罰應該要結束了，因為再繼續下去聞得道就會有受傷甚至生命的危險。

所以，我淡淡的說道：“如果你看不下去，你可以出手救他啊。”

無影一喜道：“真的？我可以么？”

我說道：“不要再看著了，否則救出來是個半死不活的話，沒有人會照顧他的。”

無影不再說話，身形已經彈射了過去——叮叮叮，一連數聲刀擊聲——天空中現出三把雪亮的長刀，那圍攻聞得道的三人已經連退好幾步，吃驚之色躍然于臉上。

天空中三把長刀落下，呈品字型插入地面。

無影說道：“三個人對一個人，不覺得可恥么？”

劉中智一咬牙，長刀奮力從側面擊向無影，無影迎刀而上，叮——一聲細響，劉中智竟站不住腳，踉蹌著連退幾步，無影的刀力不減，斜斜的一刀揮過——劉中智怪叫一聲，左手捂住耳邊，地上赫然是血淋淋的半只耳朵。

“大哥——”另三人急忙上前扶住劉中智。

劉中智看著無影道：“閣下好快的刀，如果有膽的話，古劍山莊見——我們走！”

四人頭也不回的拉過小店門口的幾匹馬，騎上后快馬加鞭如飛而去——

無影看了衣帽不整，有些狼狽的聞得道一眼，然后默默的走到馬車上。

聞得道忙跑上前道：“謝謝兄臺。”

無影道：“不必謝我，要謝謝我的主人。”

聞得道哼了一聲道：“我才不會謝他。”

我笑笑道：“如果聞兄現在謝我的話，我也不會再讓你搭順路車了。”

聞得道說道：“這么說，你還可以讓我搭車了。”

我放下車簾，有些懶懶得閉上眼，沒有再搭理聞得道。

卻聽聞得道賭氣似的說道：“我不想坐你主人的車里，不如兄臺讓我坐你身邊看你駕車。”

無影道：“這怎么行——”話說間，馬車微一震動，顯然聞得道已經坐在了馬車前。

我幾乎要笑出來了，這聞得道這么大人了居然還像個活寶。然后，我忍住笑對無影道：“好了好了，就這么著吧。無影，上路吧。”

無影道：“是，主人。”

馬車繼續不疾不徐的前行，聞得道已經在討好似的和無影套近乎了：“無影兄，你的駕車技術是我所見過的最好的。”

“恩，是嗎？”

“當然，我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不說假話，真的，無影兄——”

“恩，多謝夸獎。”

“無影兄，我覺得我們很談得來的，看來你長我幾歲，不如有空你我結拜為兄弟如何，我稱你為兄。”

“恩？”

聞得道歡快的說道：“那好，如果無影兄不反對的話我們就說定了。到時候，請個見證人，你我結拜為兄弟。”

“啊？！”

“無影兄，你的刀使得太好了，什么時候指點指點我啊，你我都快成結拜兄弟了，這點小事，你做兄長的總不會拒絕吧，啊哈？”

“哦？！！！”

——

我幾乎要把剛才喝的一點點酒都要吐出來了，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在聞得道面前顯得有些老實的無影，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是有些哭笑不得。

“喂，我說，后面那位——丁兄。”聞得道居然又“惹”我來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次的旅程太無聊的緣故，我奇怪我居然沒有一點厭煩他的意思，我故意停頓了片刻才懶懶得應道：“哦，聞兄有什么話和我說。”

聞得道說道：“我發現我和無影兄聊了很久卻不見你發出一點聲音來，以為你生氣了。”

我忍住笑，故意慢慢道：“我為什么要生氣。”

聞得道說道：“我故意和無影兄聊天而不來理你，以為你會因此而生氣。”

我暗暗嘆了口氣道：“沒有啊，你不來理我，我感到很清靜啊。你看，現在你又打破了我的清靜。”

“這么說起來，丁兄也是個開朗大度的人了？”聞得道的話音里似乎有些尖酸。

我笑笑道：“仁者見仁，聞兄怎么想，在下可不敢妄加猜測。”

聞得道哈哈一笑，道：“無所謂，無所謂。”

我也學著他的笑法，哈哈一笑，道：“看來，我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聞兄也是很豁達，我還以為聞兄會對在下還有些余恨未了。”

聞得道似乎想了想，才正色地說道：“噢，丁兄說的是剛才在那東南四雄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責任全推在我的身上，然后在車里慢慢看著我狼狽不堪的樣子，暗暗好笑的事情吧？我已經全忘了，全不記得了。我這人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特別不會記仇，關于這些事，丁兄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因為怕我暗地里報復你而時刻提防我，千萬不要這樣啊。”

我邊笑著邊點頭道：“好，真好。聽聞兄這么一說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就好。”

——

一路上說說笑笑，我居然感到很快樂，車窗外，陽光雖然有些火辣辣，但萬里無云，微風吹過讓人有些心曠神怡——

我知道，明天就要到古劍山莊了，那時，我也不會再有這么樣的好心情了。又要面對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了，又要面對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了，又要和這些人打著哈哈說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話——一想到這些，我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有些心浮氣躁。看來，我真的不適合做一個江湖人。我不禁黯然——明天，不知道又會有些什么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