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風站在我的面前，柳雨站在了高大官人面前——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后，同時舉起了手中的短劍——

我的眼睛卻是看著唐秋水和老邱。然后，我出刀——這一刀我很輕易的就達到了目的，魔刀的刀尖輕快的略過了她們的咽喉——但這一刀，我出刀時真的感覺很艱難，因為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女人用刀。雖然之前在開封的時候，我也出過刀，但那是對于那個女人所發出的袖箭而言，而且我用刀彈開她的劍后，就放過她了。

我的刀揮出后，我立刻看到了唐秋水已經有所反應——戴著手套的手已經伸入腰間一個小包袱中——

我知道，我絕不能讓他把暗器發出，因為雖然我能用刀擋開飛向我的暗器，但我無法保證高大官人不會受到暗器的襲擊。所以我只能先不去理老邱，而全心對付唐秋水了。

我的身體幾乎是在那一刀揮出的同時，射向唐秋水——這一次，我的目標只是唐秋水，目的是阻止他把暗器發出——唐門的暗器，一旦發出，威力無比，劇毒無比。

唐秋水的手已在收——我的刀對著他，揮出。

刀氣過處，唐秋水身體已然僵住——

我幾乎沒有看到這些，因為在魔刀揮出的同時，我的身側已有凌烈刀氣撲來——我知道我已經沒有什么能力對這一刀作出任何的反應了——因為，我的一刀剛剛劈下——那一刀也跟隨著向我落下——

我終于知道我只是個凡人——不管我能達到什么境界——那一刀無論如何是我無法避開更是無法擋開的——刀氣已臨身——我已然一片茫然——

柔情，風兒，公孫同——電光火石般一一現在我的眼前。我知道，下一個，將是我。

不知過了多久，刀氣已然消失，但是我的臉側依然感覺得到刀就在我的頸間。

刀竟然沒有劈下——而我竟然沒有死。

我回過頭看去，刀尖就在我的眉心一寸處——老邱看著我——瞳孔居然有些放大。

我有些不解的看著老邱。然后，老邱平平的向我的身側倒下——我看到了老邱身后的一個人——年輕，俊美，充滿靈氣的眼睛中有著幾分淡淡的哀愁。直到老邱倒下，他才慢慢收回手中的劍，然后抬頭看著我。

“小白——”我睜大了眼睛，感覺自己在做夢。

那個整天抱著刀，看也不看一眼家傳的寒冰劍的曾經天才，讓老人公孫同又愁又喜，又愛又痛的孫兒公孫白——真的是他。

我緩緩嘆道：“原來這一切你都是裝出來的。可是你又何苦騙你的祖父，要知道臨死前他還擔心著你，小白——不過，不管怎么說，我還是很感謝你，因為你救了我一命。”

小白久久的看著我，曾經呆滯的眼神如今被一種淡淡的哀愁所替代，然后，他低低的說道：“謝謝你——”

我不解的看著他，道：“為什么這么說？”

小白慢慢的閉上眼，兩滴淚滴已然滾出眼中：“我曾經一直害怕。”

我有點明白了，為什么他一直抱著刀，而不看寒冰劍一眼了：“是不是害怕面對寒冰劍？”

“是的，曾經一握住劍，我就感覺深深的陷入瘋狂的劍意中不能自已。”

“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我緩緩道。

“所以，我只能躲避它，轉而把心放在刀上，希望能擺脫心中的魔意。可是，我一直無法真正做到心如止水——直到我遇到了你。”

“哦，其實我并沒有為你做過什么。”我淡淡道。

“和你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我始終感受著你平靜淡然的心境——不知道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甚至覺得置身于和風細雨，小橋流水的境界，我感到和你在一起，我仿佛能一絲一絲的從密密麻麻的劍的魔意中漸漸掙脫出來。就在你離開我和無影獨自來方家集的時候，我感覺已經心如止水了。”小白緩慢的說道。

“所以，你重新拿起你的劍，來到這里。就想證明一下，是不是真的擺脫了劍的魔意？”

小白點了點頭。

“那么，現在看來，你真的做到了。恭喜你。”

“謝謝，我還是應該謝謝你。”

我看著他，然后道：“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去你爺爺的墓前看看。”

小白眼中已有淚：“我不知道。我感到無法面對他，曾經，他對我是那么失望——”

我嘆了口氣：“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所遇到的人，在他突破自己的最高境界，技藝進入一個新的境界后，都沒有一絲的喜悅，只有空虛和哀愁。”

小白沒有回答——或許，他才剛剛到達那個全新的境界，還無法去理解。所以，他還不能回答。

“因為達到這個境界的代價實在太大了——”墻角，高大官人有氣無力的說道，“現在，小丁你是不是該照顧一下我了。”

我笑了笑，走向高大官人，順便回頭看了小白一眼。

小白的嘴角居然現出一絲笑意——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我感覺，在笑意中，他似乎更英俊甚至更成熟了。

“一起來，幫我扶他進去——”我對小白道，

小白似乎很高興，上前幾步，幫我扶起了高大官人——

雨，終于停了——或許，天亮時，又是個晴天。

半個月后，高大官人就已經把傷養好了。我曾經以為，這么重的傷最起碼要一個多月。

就在高大官人傷好后不久，我在和他討論怎么去開封把方家集的村民等人請回來的時候，無影騎著馬和另三人來到方家集找到了我——

無影看見我的時候，小白和我在一起，所以他的神情當然很吃驚：“主人，怎么小白也在這。”

我點了點頭道：“不錯，自從我離開你們后不久，小白就來了。”

無影松了一口氣道：“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離開馬車的，但因為主人交代過，所以只有先回去向兩位長老回復了。”

我問道：“那么是兩位長老讓你們來這里的？”

無影道：“是的，我回去的時候，中原各大派的人都已經找到魔刀教了，所以長老讓我帶幾個人找主人回去。”

我皺眉道：“中原各大派？他們找來由什么事？”

無影笑了笑道：“就是上次在古劍山莊的那幾個七大派的掌門和古劍山莊莊主衛長空等人，據說是得到了魔刀殺了那個一刀中分的人的消息，所以前來拜訪的。”

我冷冷道：“就為了這事，長老請我回去？”

無影道：“其實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我因為認識他們，所以沒有出去看。后來馬長老回來后找到我說，以前和中原各大派都有些結怨，現在既然他們誠心前來拜訪，不管什么原因都要請主人回來見見他們，禮數上的事不能落下話柄。不過，看樣子，他們其實也不知道魔刀教主人就是您。”

我看了看高大官人，高大官人道：“說的也不錯，既然他們找上們來，不管什么原因，作為主人，你總要見見他們。”

我說道：“那你一個人去開封么？”

高大官人道：“開封那邊還有幾個我的手下在，放心，都是我的人，我知道怎么去和他們說。不如你先去吧。”

我看著他道：“你一個人？”

“你不會是不放心我的辦事能力吧。”高大官人笑著道。

我回頭對小白道：“小白，你有沒有別的事？”

小白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件事我就陪高大官人去。”

我笑著對高大官人道：“看見沒有，這就是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的原因，特別省事。”

高大官人道：“不如早點去，別讓他們等久了。我送送你。”

方家集的村口，我勒住馬，對高大官人和小白道：“好了，不必送了。早點忙你們的事去吧。”

高大官人嘆了口氣，道：“如果不是有事，我還真不想讓你走，讓你再幫我幾天。”

我笑了笑道：“如果以后遇到什么事需要我出力的，盡管說。”

高大官人笑了：“小丁，看來你真的已經把我當朋友了。”

我說道：“那下一次再見面，我們一定要喝酒。”

高大官人道：“那是當然，你說，你喜歡喝什么酒，我去找你的話，我會帶著來。如果你來的話，我隨時都準備好。”

“好，一言為定。”我點頭道。

“下次見面，你就要改變對我的稱呼了。”

“哦，我可不喜歡叫你大官人。”

“不，下次見面，你就要叫我老高了。”高大官人高興的說道。

“好，我現在就可以叫你——老高。如果有事，就來找我，白山下，黑水邊，魔刀教。”

高大官人高興的說道：“好，再見，小丁。”

我回頭看了小白一眼道：“小白，自己保重。”

小白道：“我再送送你——”他的聲音并不響，但語氣很堅定。

我點了點頭，對無影等說道：“你們先走，到十里外等我。”

無影等人點頭稱是，然后策馬離去。

小白陪著我走出一段路后，停下，然后道：“其實，我感覺還沒有真正達到空的境界。”

“哦，這種事慢慢來。有時候等待也是一種成長的經歷。”

“可是，我知道有一種辦法——”

“哦，說來聽聽。”

小白目光投向遠方，慢慢道：“我想受你一刀，如果我能充分感受到你發自內心的刀氣，我想，我就一定能達到——”

我看著他，小白的神情堅定而近乎痛苦。許久，我才緩緩說道：“我想，你說的一點不錯。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受到我全身心的一刀，你如何不會死？”

小白茫然道：“這，就是我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