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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 遠去的村莊
  • 石在
  • 2093字
  • 2012-09-08 12:02:34

回鄉工作隊的干部正忙著對號入座,各自打掃門前雪。林大奎也沒閑著,他拉上得水,在村里轉了一匝。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間登上村里的最高處鰲山。但見這里巨石圍拱,古樹掩映,草木的清香拂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回眸一看,酒窟村盡收眼底。

樹木蔥蘢的群山環抱之下,中間一個略帶弧形的小盆地,千畝良田一片金黃。盆地周邊一條藍色小溪蜿蜒流淌,恰似翡翠玉帶環繞。酒窟村坐臥在鰲山半山腰上,房屋依山而建,錯落有致,鱗次櫛比。

好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

林大奎看呆了,一會,他贊不絕口,連稱風水寶地,蔡得水告訴他,這里面大有來頭。

相傳酒窟村蔡家是宋朝名臣、書法“四大家”蔡襄之后,蔡氏一脈自古詩書傳家。明末清初,祖籍地仙游是鄭成功反清復明的糧倉,因此成為兵家必爭之地。為避戰亂,酒窟村開基祖耀軒公準備舉家外遷。他重金聘請尋龍大俠,走遍沿海各地。一天晚上,他和尋龍大俠歇息在一戶農家,半夜時分聽到織布聲,他們沿聲搜尋,發現聲音發自鰲山半山腰,認定這是難得的“美女坐機”穴。他倆守到天亮,但見此處峰巒相映,入局寬容,曲水停蓄,耀軒公立即被這出奇秀美的景色所吸引,欣然居之。因地形狀如碩大無朋的酒甕,故取名酒窟。這四百年來,酒窟地靈人杰,文風蔚起,人才輩出。

得水感嘆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如果不是國家建設征用,像我這樣過一天少一天的老骨頭,就是搬來金山銀山也不換。要拆遷了,你們看膩了為錢發瘋的人,但失去這片祖公業的內心煎熬你們看得見嗎?”說完,滿臉悲愴。

落葉歸根,人戀故土,誰不這樣呢?得水的感嘆引起了林大奎一陣鄉愁。他是閩北大山的兒子,自考入農校,再分配到新城,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故鄉草,綠茵茵。故鄉的山水青又清,故鄉的話語最溫馨,故鄉的人啊最親近,誰人不戀故鄉情?他理解得水對即將消失的故鄉的深深眷戀。

大奎用手拍了拍得水的肩膀,鼓勵他說:“為了子孫后代活得比我們更好,想開點,沒有什么不可舍得的。”沒想到這句話正好戳中了得水的痛處,豆大的眼淚立即從黝黑的臉上滴下來。俗話講:好子弟勝過好田地。子孫后代對得水真是沉重的話題,就像一塊石頭梗在他心頭。

倆人在山上的余柑樹下沉默一會,得水的煙鍋一閃一閃地冒著火光,大奎抬起頭說:“憨豬住院的事指揮部正在聯系,一定會千方百計給他治療的。”得水煙桿往石頭上一嗑說:“聽天由命吧,我實在不敢指望這個瘋兒子了。”大奎說:“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不要放棄,更不能失去信心。”得水無可奈何地說:“那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吧。”大奎摘下幾顆半熟的余柑對得水說:“人活在世上不容易,但我相信,我們的日子會像余柑一樣,先苦,韻味會越嚼越甜。”得水聽了點了點頭。

大奎趁此對他說:“老兄,拆遷協議遲早都要簽的,不如帶個頭幫兄弟一把怎樣?”得水看了大奎一眼說:“就你開個口,別說簽一份協議,就是枯井五丈深,我也會不皺一個眉頭跳下去。但挪了窩的樹難活,我自己這個家還不知道有幾斤幾兩重,離開了酒窟這個窩,能不能活下去,確實心中沒個譜。”

其實,上次大奎和黑牙來,他們肚子里賣的什么藥得水是一清二楚的,不就是讓他在拆遷上帶個頭嗎?他早就做好了搬的準備,只是因為與黑牙斗嘴沒有講出來。

前幾天,得水幫人犁田的時候就開始打聽房子出租的事,但人家一了解到得水家里的情況立即“感冒”,他們說什么也不會把房租給他。理由很簡單:得水母親這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風燭殘年的,哪一天倒下都有可能,要是死在屋子里,這屋子以后誰敢來住?再說三個傻子多嚇人,那還不鬧個雞飛狗跳的?誰心里能舒服。一連幾家都是這樣,他正為這事發愁呢。

得水越想,心里就越亂,一口煙抽得重了,被嗆得噴嚏連連。大奎滿眼疑慮,說:“一個好漢三個幫,老兄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把話攤開,天塌下來由我撐著。”得水陰著臉把找房子的事說了,大奎睜大了眼,喜出望外地往得水身上捶了一拳,說:“老兄,我等來等去就等著你這句話,你怎不早說呢?租房子的事小菜一碟,兄弟我全包了。”

得水耷拉著腦袋說:“你先別高興!你包得了房子,包得了我這一家人的肚子嗎?在酒窟,會擲梭免驚手頭無,會動手免驚米缸空,我全靠一塊地一把犁養活一家子,還有我這個煙桿子,沒了地我怎辦?”他頓了一下,偏著腦袋盯著大奎:“打工吧,工廠根本不要我這號沒文化、沒技術又年紀一大把的人,那時神仙來了也沒救,你說怎辦呢?”

大奎頓時心潮翻涌,得水這話一點不假,像他這樣的泥巴人,吃的是自己種的糧食、蔬菜,喝的是井水,燒的是柴火,抽的是自己種的煙葉,一旦搬出去,離開了土地他靠什么謀生?他用什么養活這樣一個家?想到此處,大奎嗓子發干,鼻子發麻,沉吟許久,才說:“只要有我吃的,就不會餓著你老兄,回去后我會想辦法的。”說后,他立即感到自己的話蒼白無力,好像在糊弄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他恨自己嘴笨,找不出貼切的話來安慰得水。他嘆了口氣,手不斷地去薅頭發。

得水臉上抽搐了幾下,咧了咧嘴笑說:“簽吧,早晚都要走這一步,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要死要活聽天由命吧。”得水這下來得倒干脆,大奎心里卻沉甸甸的。他怎么看得水都不像在笑,那張臉黑里泛黃,那眼神渾濁灰暗,好像前面等待他的是一個無底的深淵,深不可測。

兩天后,得水簽了拆遷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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