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如今，在學校里，我徹底成了孤家寡人。沒有人理我，也沒有人愿意和我說話。隨著海銘把消息不斷傳播，對我的孤立也跨出了班級的范圍，一開始是全年級，然后，低年級的學弟學妹們也開始對我投來不屑的目光。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以海銘和峰嶺在學校里的影響力來看，這并不奇怪。

不僅僅是學生，老師們也開始用異樣的眼神看我。的確，沒有哪一個老師會喜歡有盜竊嫌疑的學生，更何況，這個學生盜竊的還是捐款。

氣氛越來越壓抑，每一天的上學都如同一場折磨，每一天在學校的時間都變得很漫長。軒藤偶爾會偷偷看我，看起來他很關心我，只是，只能偷偷地關心而已。

而對我來說，這已經不需要了，因為這不是我要的關心。

到了這個地步，還能跟我說說話的，就只剩下海銘了。

“聽說軒藤跟你分手了？最近沒看你們在一起啊。”下課后，我獨自一人到天臺上透氣，海銘如同一個幽靈一般跟了上來。

“不需要你操心這件事情。”我冷冷說道。

“可是我抑制不住想操心你啊，因為我太喜歡你了。”海銘笑嘻嘻地伸出手，想摸摸我的臉，可是被我推開了。

“有你這么喜歡一個女孩子的嗎？用這么卑劣的方法，”我咬牙瞪著海銘，“你讓我背上這個無辜的罪名，我怎么可能會喜歡你？”

“我怎么就讓你背上無辜的罪名了？只要你愿意接受我，我可以輕而易舉地還你清白的，”海銘笑呵呵地，仿佛這完全不是一件大事，“到時候你不僅沒有損失，還可以擁有我這么一個優秀的男朋友，這可是不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呢。”

“哼，像你這么優秀的人，我消受不起，”我冷笑幾聲，“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能怎么還我清白。”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的，”海銘傲慢地說道，“在學校里遮遮天，我還是可以的。”

“總有你遮不住的時候。”我從海銘身邊走過，“你不可能這么囂張下去的。”

“無所謂，反正你拒絕我，對我也沒太大損失，倒是你，該如何在這學校立足呢？”海銘在我身后哈哈笑著，“有我在，這件事情有那么容易過去嗎？”

我懶得理會海銘，他想怎樣，就隨他去吧。

現在，對我來說，唯一能讓我感到依靠的，也就只有家了。每天從壓抑的學校回到家里，總會感覺渾身輕松。我沒有讓家里人知道我的事情，我不希望連這最后一塊避風港也淪為廢墟。

但很快，這塊避風港也淪陷了。

放學回家，我走下公交車，走進小區里。走到樓下的時候，看到王醫生的車停在我家樓下。王醫生是爸爸的高中同學兼鐵哥們，是一位醫術精湛的醫師，也是我爸的主治醫師。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把安眠藥的處方開給爸爸。今天，他是來家里做客的嗎？

“未央，你來得正好啊，”王醫生手里拿著手機，見到我就高興地走上來，“這是你爸的處方。”

“處方不是直接拿給我爸的嗎？”我從王醫生手里結果處方，“這次煩勞王醫生跑一趟了。”

“主要是你爸太粗心了，忘了把處方拿走，而我一忙，也沒提醒他，”王醫生笑著說道，“正想打電話給你家里，沒想到遇見你了，剛好！”

“謝謝你了，王醫生。”我連連道謝。

“不用謝，應該的，”王醫生邊說邊打開車門，“我有事情，就先走了，代我給你爸爸問個好。讓他平時多休息，別太忙了，注意身體。”

“好的，王醫生再見。”我揮揮手，送別王醫生。

王醫生的車逐漸遠離，我走進樓里，乘電梯來到家門前。我換上拖鞋，用鑰匙打開了家門。

一進家門就覺得氣氛不對，總覺得很壓抑，和學校一樣壓抑。再看看客廳，爸爸坐在沙發上，雙手交叉在胸前。媽媽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一臉的焦急。發生什么事情了？

“我回來了。”我走進家門說道。

32

“你還想瞞我瞞到什么時候！”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了爸爸的一陣怒喝。媽媽急忙跑過來關上門，仿佛害怕被鄰居聽到爸爸的怒吼聲。

“怎……怎么了？”我一時愣神，大腦一片空白。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和軒藤的戀情被爸爸知道了，畢竟爸爸和媽媽都不支持我在學校里戀愛。可是，也不至于發這么大火吧，況且，我和軒藤已經……

如果不是和軒藤有關，難道是盜竊捐款的事情？

“未央，你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對吧，跟你爸好好說清楚，”媽媽把我推到爸爸跟前，“未央沒理由做出偷捐款的事情啊。”

“都人贓俱獲了，還有什么可說的！”爸爸的怒氣沒見消退，“要不是你們學校的老師跟我說了，我還蒙在鼓里！”

怎么回事？爸爸是從老師那里得到我盜竊捐款的事情的？可是梁老師明明保證不會說出去的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我沒偷捐款，是有人陷害我，”我平靜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裝有捐款的信封怎么就出現在我的書包里了。”

“那你為什么不跟家里說？為什么要一直瞞著我！”爸爸站起身來，手指直指著我，“你這樣讓我如何相信你啊！”

“爸，你覺得你的女兒會是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嗎？”我還抱著希望，想著不至于連爸爸也不相信我吧。

“那你告訴我，為什么不在第一時間告訴我？”爸爸扶著額頭說道，“這都過去幾星期了，你說！”

“我只是不想讓家里擔心而已。”我說道。

“那么，現在又怎樣了呢？”爸爸的語氣突然加劇，“全校人都認為你就是小偷，你怎么辦？我和你媽又怎么辦？”

“反正錢不是我偷的，我也沒有偷錢的理由，”我說道，“至于是誰把錢放進我書包里的，我也不知道。”

“未央，你是不是跟哪個同學結仇了，你說出來，讓爸媽幫幫你也好啊，”媽媽輕輕搖晃著我的肩膀，“總不能這么把冤屈背下去吧。”

我閉上眼睛，猶豫著要不要把我和海銘的事情說出來。可是說出來了又能怎樣呢？我現在沒有證據，海銘的家族又是學校主要的資助方，就算是爸媽能幫我，又能幫到多少呢？況且，為什么梁老師會食言，把這間本應該保密的事情告訴爸媽？這所學校到底怎么了？這其中又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說啊，說出來，我們才能幫你啊，”爸爸重新坐回沙發上，“你這么一言不發，叫我們怎么辦？到時候見了老師，都不知道該怎么說！”

“未央，你想想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到你的證據，”媽媽在一旁提醒道，“比如說監控視頻什么的。”

“沒有，我手頭什么證據都沒有，唯一的證據就是出現在我書包里的裝著捐款的信封，”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我本想著讓這件事情過去就好了，可是……”

“過去？這種事情有那么容易過去嗎？要不是班主任老師幫你壓著，你早就被學校開除了！”爸爸一拳砸在沙發上，“你要是沒辦法，就要快點告訴我們，可是如今這個樣子，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啊。”

看這樣子，也許真的是梁老師把事情告訴了爸媽。可是，梁老師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他真的認定我就是小偷了嗎？而且，偏偏是拖了幾個星期之后才告訴爸媽。這件原本就不簡單的事情，如同一團亂麻，越來越理不清楚了。

“明天我去見你們老師，把這件事情說清楚，”爸爸說道，“這種事情可不是鬧著玩的。”

該不該讓爸爸去學校一趟呢？我思考著。如果梁老師認定我就是小偷，那么，無論誰去了都沒有用，甚至，可能還會讓我的處境更加艱難。

“我現在就像公司請假，這件事情一定要搞清楚！”爸爸說著走進房間，拿出手機。我走上前，趁著爸爸還沒撥通手機的時候開口問道：“爸，梁老師怎么跟你說的？”

“讓我多教育教育你，別讓你走歪路了！”爸爸斜著眼睛看了我一眼，繼續翻找手機通訊錄，“真受不了，我活了這么多年，就沒這么屈辱過！”

“爸，也許你去了也沒用，反正所有人都認定我是小偷，而且，我手頭也沒有證據，”我說道，“在老師面前也無話可說，而且，說不定……”

“說不定什么？我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爸爸大聲說道，“無緣無故受這種氣，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爸，還是耐心讓這件事情過去吧，反正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了，”我說道，“如果把學校給激怒了，萬一……”

“你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阻止我去找你們老師，你說！”爸爸突然換了一副面孔，厲聲說道。

“我只是不建議你這么做而已。”我說道。

砰地一聲，爸爸把手機重重摔在桌上，怒目圓瞪著我。一時間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能愣愣地站著。

“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會干出這種事情，可是如今你如此阻止我去見你們的老師，你到底有什么隱情！”爸爸暴跳如雷地說道。

“沒什么隱情，只是我覺得有種更好的辦法而已。”我繼續說道，“爸，你不會真的相信……”

“如果你沒干這件事情，又為什么這么害怕我去找你們的老師？”爸爸一個箭步跑過來，一個巴掌打在我的臉上，“你……你給我好好說清楚！”

我愣了足足有五秒鐘，巴掌打在臉上的那一刻，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做夢。是的，我希望我現在經歷的這一切都是在做夢，這個巴掌，不過是為了打醒我。醒來之后，一切照常，我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可是，這個巴掌打過來后，我卻發現，生活不僅沒有恢復過來，而且變得更加糟糕了。噩夢醒來之后，依然是噩夢。

爸爸突然捂著額頭，往后倒下去。媽媽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爸爸。爸爸哆哆嗦嗦地躺在床上，神情痛苦，想必是突如其來的暴怒傷害了爸爸脆弱的腦神經。我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來的一切，該怎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