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下午，出事情了。事情很嚴重，捐款丟了。

梁老師發(fā)現(xiàn)捐款不翼而飛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十二分。學校要求下午兩點半的時候，各位班主任統(tǒng)一上交捐款。兩點十二分，梁老師準備再次清點捐款的時候，發(fā)現(xiàn)捐款不見了。

捐款不見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梁老師立刻開始調(diào)查，希望能盡快查清。于是，梁老師梳理了一下時間。捐款是在早上十一點半收齊的，隨后，梁老師把捐款放進了抽屜里。偏偏昨天梁老師抽屜的鎖壞了，鎖不上，辦公室里的其他老師又不在，于是，梁老師把裝有捐款的信封放在抽屜里一堆文件的最下面。按理說，只有梁老師知道捐款藏在哪里。可是，現(xiàn)場的情況是，抽屜被人翻找了一番，里面的文件亂得一塌糊涂。

所以，捐款丟失的時間是在上午十一點半到下午兩點十二分之間。這樣一來，事情就簡單多了。這段時間教學樓里的人不多，查一查有誰走進過辦公室就行了。

偏偏教學樓還沒來得及安裝監(jiān)控錄像，于是梁老師只好詢問一些可能的知情人了。問了一番之后，這段時間走進過辦公室的有十一個人，大多數(shù)是班干部和教師，這些人在這個時間點走進辦公室是很正常的事情。唯一一個不應該出現(xiàn)在辦公室里的人，正是我。

是的，我不是班干部，這個時間點也應該在教室里休息才對，走進辦公室是一件無緣無故的事情。可是，我是有理由的，是班長蘭澈通知我去教師辦公室的。

下午三點十分，第一節(jié)課下課后，我被叫到教師辦公室。

“未央，捐款丟失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吧，”梁老師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們學生之間消息的傳播挺快的。”

“聽說了，老師。怎么樣，找到了嗎？”我關(guān)切地問道。

“還沒有，請坐吧，有些事情要向你了解一下，”梁老師讓我坐下，“今天中午，你到辦公室來了？”

“是啊，老師，是蘭澈讓我來的，說是你有事找我。”我說道，“梁老師，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哦，我有事情找你？”梁老師疑惑了一陣，“未央，我沒有事情找你，同樣，也沒讓蘭澈叫你來辦公室。中午我有事出去了一趟，不在辦公室里，蘭澈應該知道這一點的。”

“可是，真的是蘭澈叫我來的，”我一聽，有些發(fā)愣，“大概是十二點多的時候……”

“要不，把蘭澈叫來確認一下吧，”梁老師想了想，對一旁的一位老師說道，“馬老師，幫我叫一下蘭澈吧。”

馬老師點點頭，起身離開了辦公室。不一會兒，蘭澈來了。蘭澈裝得很鎮(zhèn)定，不過，是不是上揚的嘴角，還是讓我看出了什么。

“什么事情，老師？”蘭澈問道。

“你中午的時候有叫未央到辦公室來嗎？”梁老師望著蘭澈問道。

“梁老師，這個問題你已經(jīng)問了我很多遍了，”蘭澈說道，“我真的沒有讓未央到辦公室來。”

梁老師望向我，我后背一陣發(fā)涼。我看看梁老師，又看看蘭澈。看著蘭澈的時候我差點跳起來和她對質(zhì)，可是蘭澈一副得意而又無辜的樣子，如果此刻我發(fā)火了，形勢肯定更加對我不利。可是，這樣子僵持的話，我會越來越被動。盜竊捐款可不是小事情，誰遇上了都不會有好結(jié)果。

“未央，蘭澈說沒有讓你到辦公室來，而剛好有一位老師看到你在捐款丟失的時間段里出現(xiàn)在辦公室里，所以……”梁老師欲言又止，尋找著合適的詞語。

“所以，老師你認為是我偷了捐款，對嗎？”我開始顫抖起來，說“偷”字的時候，我不禁加劇了語氣。

“我沒這個意思，但是，未央，說實話，現(xiàn)在你的嫌疑最大，”我覺得梁老師的目光開始慢慢變冷，“所以，我想知道，今天中午，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辦公室里。”

“老師，是蘭澈叫我來的，我只能這么說，”此刻，任何的語言都是毫無用處的，我只能重復我所知道的事情，“蘭澈叫我到辦公室的時候，海銘和峰嶺也在場……”

指望這兩個人為我作證，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很顯然，海銘和峰嶺會否認的，這樣一來，我的嫌疑就更加洗不脫了。但是，我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不是無路可走，而是不得不走一條沒有好結(jié)果的死路。

“那你把峰嶺和海銘叫來吧。”梁老師對蘭澈說道。

其實把峰嶺和海銘叫來，雖然不能指望他們?yōu)槲易髯C，但是起碼，可以知道他們有沒有牽扯其中。倘若他們說了謊，我也可以知道以后該找誰算賬。

事后證明，我做了一個挺正確的選擇。

26

“峰嶺，海銘，今天中午，蘭澈有讓未央來一趟辦公室嗎？”梁老師朝峰嶺和海銘問道。

“這個……沒有啊……”海銘裝模作樣想了想說道，“一整個中午我們都和蘭澈在一起，沒見蘭澈讓未央來辦公室啊。”

“是啊，我也記得沒有……”峰嶺附和著。

說話的時候，海銘和峰嶺很鎮(zhèn)定，仿佛已經(jīng)習慣了說謊一般。海銘甚至還挑釁般地看了我一眼，一副“你終于栽在我手里”的眼神。

“未央，你怎么解釋你無故出現(xiàn)在辦公室的事情呢？”梁老師轉(zhuǎn)身問我。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經(jīng)過幾輪猝不及防的交鋒之后，我徹底敗下陣來，形勢越來越惡化。一旁的馬老師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此刻，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洗脫自己的嫌疑了吧。

“梁老師，你認為我是那種當小偷的人嗎？”現(xiàn)在，我只有自證清白了，雖然幾乎不可能。

“那可不一定，小偷兩個字又不是寫在臉上，”蘭澈冷笑著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海銘輕拍了一下蘭澈的手臂，讓她冷靜一些。蘭澈的意圖已經(jīng)十分明顯了，只是，只有我一個人看得出來。

“我相信我自己教出的學生的清白，如果我的學生做了這種事情，我也有責任，”梁老師嚴肅地說道，“但是，未央，現(xiàn)在你的確需要證明你自己的清白。”

“我不知道該如何證明，因為我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用，”我感到了一股絕望，“我只能說，我真的沒干這種事情。”

“要證明你自己的清白，其實也很容易，就看看你愿不愿意了，”蘭澈再一次發(fā)話了，“最簡單的方法，搜身，這是最直接的方法。如果捐款不在你身上，那你不就是清白的了？”

果然，這是一個陷阱，我早就該想到的，可是，已經(jīng)有些太晚了。也許，所謂的搜身，根本無助于證明我的清白，相反，很可能會讓我更進一步陷入一個無可挽回的險境中。

“蘭澈，別這樣，我可以用其他方法查清事情，用不著用這種手段，”梁老師打斷了蘭澈的話，“你們先回去吧，這件事情我再查查看。”

事情眼看就這么出現(xiàn)了轉(zhuǎn)折，令我意外不已。峰嶺和海銘倒是挺鎮(zhèn)定，只是臉上閃過一絲失落而已。蘭澈倒是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著急：“老師，那怎么辦？這可是很大一筆錢呢，而且還代表了全班同學的愛心……”

“我說了，這件事情我會處理，你們先回去。”梁老師加重了語氣說道。

海銘拍了拍蘭澈的后背，輕輕推了推蘭澈，蘭澈不情愿地邁了兩步。接下來，會怎么樣呢？反正我的清白是無法證明的，而蘭澈一伙人說不定會添油加醋地宣揚，這樣一來，我的日子依然不好過。既然如此，不如將計就計，看看蘭澈他們到底在玩什么花樣。

“搜身就搜身吧，我同意。”我說道。

蘭澈被我這句話嚇了一跳，峰嶺和海銘也是一臉詫異，梁老師沒什么表情，只是一再說道：“先回去上課吧。”

“梁老師，如果這件事情不能及時解決的話，對我沒有好處，所以，我愿意忍受這一點委屈，”我站起身來，雙腿不停地顫抖著，“你可以找一個同學來搜我的身，我接受。”

梁老師抿了抿嘴唇，看來他的思路也完全被打斷了。蘭澈顯得很高興，要不是海銘一直在攔著她，說不定她早就沖過來搜我的身了。

“老師，我覺得吧，既然未央接受這種方式，那就沒什么不可的了，”海銘說道，“要是讓學校方面知道捐款丟失了，那對班級影響也不好。這件事情，能盡快解決，就盡快解決吧。”

“就是，調(diào)查是需要時間的，可是捐款上交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拖下去麻煩也太大了，”蘭澈插嘴說道，“我看，就只有搜身這一個辦法了。”

梁老師還在沉默著，我默默張開了雙臂，峰嶺和海銘在一旁冷笑著，蘭澈笑得尤其得意。梁老師最后微微點了點頭：“好吧，就這樣吧。”

“不過，我覺得，裝有捐款的信封一定不在未央身上，”蘭澈接著說道，“裝有捐款的信封那么大，校服上沒有那么大的口袋可以裝。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未央的書包了。”

“蘭澈，你不要太過分了！”我終于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聲音尖銳了一些。

“那這么說來，未央真的很有嫌疑了，要不然，怎么會阻止我們搜查她的書包呢？”海銘冷笑著看了我一眼，“在未央離開辦公室之后，并沒有離開學校，所以，如果未央真的偷了捐款，最有可能就是放在書包里了。”

“未央，你愿意讓我們搜查你的書包，來證明你的清白嗎？”蘭澈步步緊逼。

我知道剛剛的失態(tài)是自己陷入了更加不利的境地，此刻，我唯有接受搜查書包這一要求了。我咬著牙，點了點頭。

“梁老師，你覺得呢？”海銘朝梁老師問道。

“馬老師，麻煩你回避一下，好嗎？”梁老師朝馬老師說道。

“好的。”馬老師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希望你們都要保密，”梁老師掃視了所有人一眼，“未央，去把你的書包拿來吧。”

“怎么能讓未央去拿書包呢，如果她真的偷了捐款，萬一在路上她把證據(jù)給銷毀了呢？”蘭澈急忙說道，“還是我去拿吧。”

梁老師用征詢的目光看著我，我遲疑了幾秒鐘，點了點頭。蘭澈迫不及待地沖出辦公室，整條走廊都能聽見她的腳步聲。

幾分鐘后，蘭澈提著我的書包回來了。令我詫異的是，軒藤也跟在蘭澈身后！

“怎么回事？軒藤怎么也來了？”我望了一眼軒藤，軒藤的臉上布滿了擔憂和緊張。

“你男朋友擔心我又在想什么招數(shù)對付你，所以特意跟來一看究竟，”蘭澈把書包扔在辦公桌上，“這樣也好，讓你男朋友也做個見證吧。”

“梁老師，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軒藤著急地說道。

“捐款失竊，而在案發(fā)時段，未央是惟一一個不應該出現(xiàn)在辦公室的人，”峰嶺說道，“換而言之，未央是最大的嫌疑人。”

“不可能！未央怎么可能干這種事情！”軒藤推開蘭澈，走到我身邊，“一定是你們又在搞什么陰謀！”

“所以，我們就決定搜未央的書包了，如果書包里沒有捐款，那不就什么事情都沒有了？”海銘背靠著墻，雙手交叉著，“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了。”

“沒事的，軒藤，相信我吧。”我把頭轉(zhuǎn)向軒藤，小聲說道。軒藤仍然不放心地看著我，又看看梁老師。梁老師揮一揮手：“快點吧。”

“梁老師，你覺得未央會是做這種事情的人嗎？”軒藤阻止了即將對我的書包下手的蘭澈，“你就這么不相信未央嗎？”

梁老師扶著頭，看得出，梁老師的內(nèi)心很是矛盾。我上前一步說道：“搜吧，我同意。”

梁老師沒再說什么，蘭澈打開我的書包，把里面的書一本一本拿出來。清空了書包里大部分書之后，書包最內(nèi)層的一個小口袋露了出來。倘若不是這次搜查，我都快忘了這個小口袋的存在了。這時候，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小口袋鼓鼓地，仿佛里面藏了什么東西。我突然意識到，那也許就是遮蓋海明一伙人陰謀最后的面紗了。

蘭澈拉開了小口袋的拉鏈，一個鼓鼓的信封赫然出現(xiàn)。蘭澈立刻拿出信封，之間信封上面寫著兩個大字——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