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林青海與賈秀敏舉行婚禮，林家的親朋好友、族人鄉親們蜂擁趕來參加喜事。林子正、林子耀兩家九孔窯里俱是賓客，大院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林青山夫婦和大姐林月虹、姐夫陳衛國、二妹林月霞、妹夫薛進財忙前跑后，全力給弟弟張羅大小事宜。三日婚事結束，親朋俱散。

婚后，賈秀敏與公婆相處的非常親密，特意給公公借了兩千元現金，讓他還債。趙美蘭特別喜歡二媳婦，每次去公路上散心時，總會給村里人說，她的二媳婦長得漂亮，說話精明，做事精干，很會與人相處，不像大媳婦，傻乎乎的啥都不懂。

賈秀敏覺得公公婆婆把自己視為親生女兒，因為自己確實優秀，換做別人，誰會把那么多錢借給他們？于是她開始視寵而嬌，不再顧忌與公婆的相處之道，把生活中的大小事物都依靠給了老人。從此，她夫妻倆每天睡到飯熟才起，吃了飯不幫父母洗碗刷鍋就回自己屋里去了。他們非常享受這種游手好閑的呆在窯洞里聽錄音機的生活。

第二年夏天，林子正夫婦實在看不慣二兒子夫妻倆好吃懶做的生活方式，然而礙于他們欠下了人家兩千塊錢人情，又不好意思斥責，只能隱忍下來了。

一天，賈秀敏吃罷早飯，對公公說：“爸爸，青海跟你焊了一段時間家具，眼睛受到了強光刺激，紅的嚇人，你把那兩千塊錢還給我，我要帶他去醫院治病。”

林子正頭皮發緊，臉上愁云密布，不知如何跟二媳婦答對。

這年頭，有錢人一旦了解到誰家娶媳婦或者做生意搞成了窮光蛋，一分款都不敢給其放；親朋好友見其經濟發生了恐慌，再仁慈也只能給借個仨瓜倆棗，多了人家也無能為力。

林子正已經向親戚們借遍了錢，怎么好意思再向他們開口？他有心覥著臉讓青山幫忙借錢，可是自己當初怕人家拖累，硬是把他們一家四口分出了這個大家庭，怎么敢……何況青海結婚時，青山已經給了他五百塊錢，就連做那套組合柜的木料，都有青山的一半投資，現在青山只能靠放羊、種地養活現有的兩個孩子和即將出生的第三個孩子，光景也不景氣，他怎么忍心開這個口？

趙美蘭見丈夫只顧愁眉苦臉的靠在墻上抽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趕忙解圍說：“秀敏，青海的眼睛有病，我們比你更著急，可是咱家這把窮光景你也知道，這一時半會兒上哪去弄那么多錢？”

賈秀敏嚷道：“那我不管，反正今天你們偷也得給我偷兩千塊錢回來。”

林子正聽到二媳婦火藥味十足，他趕忙溜下炕沿，出去想辦法了。

賈秀敏鬧了幾天，總算見到了公公，可是他費了好大的周折才借到四百二十塊錢，這距離兩千還差很多。她決定先忍下這口氣，等給青海檢查病回來再找老人算賬。

林青海夫婦來到皋鎮的一家醫院里，給他檢查了下眼睛，醫生說不要緊，上幾次眼藥就好了。

林青海遵從醫囑，上了一段時間眼藥，感覺眼睛好多了，便停止了上藥。可是過了幾個月，他發現自己的視力遠不如前。他請來成陽畔和他父親拜過把子的鄉村醫生成輔國，給他扎了幾個療程針。可惜的是，他的眼睛已然形成了近視狀，神仙都無法恢復如初。

賈秀敏每次看到丈夫的眼睛，都會感到一陣挖心的痛，她認為就是公婆耽誤了她的丈夫，她恨透了他們。她心想：“哼，等我生完兒子，辦完滿月事，再跟那兩個老家伙算總賬。”

時光似箭，日月如梭，轉眼又一個年頭過去了。

夏至的到來，徹底止息了林家洼村田間地畔的耕驢聲。村民們頭茬地已經鋤完了，悠閑地聚集在前村公路畔的陰涼地憨呲爛笑，說三道四，等待天降好雨，開始鋤第二茬地。

他們的談話多數都是林子正的二媳婦如何潑辣蠻橫，刁鉆刻薄，在公婆家里大哭大鬧的奇聞怪事。關于此類的話題，一些長舌婦們紛紛說道：

“大嬸子，你還不知道吧？我聽說青海家的前幾天跟青海打了一架，把娃娃放在老公公的炕上，美美鬧了一天。”

“他三媽，你說林老二干嗎不把錢還給兒媳婦？老公公斗兒媳婦，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唉，誰說不是呢！不過我想青海家的當初給娘家要了六千塊錢彩禮，還零七碎八要了一大堆家具，早把林子正給榨干了，他哪有錢還她！按我說，人人都有難處，青海家的也太咄咄逼人了。”

“趙美蘭乍娶過二媳婦，常說二媳婦比大媳婦好，現在你看人家大媳婦當初沒要什么彩禮和家具，還靜悄悄的；二媳婦該要的都要了，還大鬧成那樣，她真是個瞎眼窩！”

“林子正太可憐了，四天頭兒上就死了娘，差點被后娘刑煉死，現在又被兒媳婦欺負成那樣，也真難為他了。”

看到二兒子夫妻倆為了那一千幾百塊錢，每天起來不是打架，就是罵仗，把全院上下搞得雞犬不寧，林子正心都快碎了。但凡有辦法，他恨不得立馬把錢還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