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殷海昱小學畢業了，那年暑假的第二天是我的生日，殷海昱用泥土為我做了一個巨型“蛋糕”。我仔細欣賞他的作品，還不賴，這家伙五歲時偷走了我的心現在居然連我的手藝也不放過，有點小恨又有點小甜。

我看著殷海昱的嘴唇聽著他滔滔不覺地介紹作品，他回過頭來對我說：“糖糖，從小到大無論是誰你都喜歡盯著人家嘴巴看，媽媽說你一定會開口說話就一定會，你不要急嘛。”我聽后抬起頭看著一望無際的藍天，很苦澀地微笑，開口說話？多么遙遠的夢呀！我回過神來，殷海昱已經不在榕樹下，大概是我第一次坦露出心里的深沉嚇到他了吧，我從來不憂郁的。

晚飯后，殷海昱敲了敲我家的窗戶，他說他去醫院問過醫生，醫生說后天啞巴患者受到精神刺激或者恐嚇有可能一瞬間爆發聲音，但也有可能適得其反。我關上了窗戶，殷海昱不到十三歲單獨為我去咨詢精神可贊，可是也不了解詳細情況就亂打聽，醫生口中說的后天啞巴患者是指由于受到驚嚇或是精神打擊造成的語言障礙，對于這些患者過激刺激或許有所幫助，而我是發燒引起的不語這是兩碼事。

殷海昱沒有離去在窗口外興奮地說：“糖糖你可以的，我會幫你，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可以的???”我不理會他，去了客廳將電視調到最大聲，我真的不愿意別人為我燃起心愿，因為一路走來，我體會到了那種冰涼，我不希望多一個人去體會。時間它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我那公主般盛氣凌人不服老天的性格也隨著時間漸行漸遠。好吧殷海昱，從今往后面對你時，我會深埋心中的絕望，請不要對奇跡抱有希望，它真的觸摸不到。

那個暑假我基本上呆在家里看重播經典連續劇，是八十年代紅極一時的日本電視劇《排球女將》。殷海昱第三次到我家找我玩時，扔下了他手中愛不釋手的籃球，我好奇地看著他，他說：“糖糖，你喜歡排球！”我搖了搖頭，“你騙人，你都哭了！”殷海昱有點難受地說。

我忍不住笑了，電視里十七八歲的女孩死了我能不哭嗎？我喜歡看這部老片是因為她們純純的友情，看到她們比賽后不論成敗相擁而泣時，我總會聯想到幼兒園的時候我和我的姐妹們比賽，一場比一場殘酷，一場比一場無情，不管最后我們是不是冠軍，我們都會相互為彼此擦鼻涕，可自從我被命運玩弄，我就失去了她們。殷海昱夠傻，他不相信我不喜歡排球，他只相信我的眼淚，他回家找漂亮阿姨買排球去了。

新學期第一天放學，我來到車棚，殷海昱坐在他嶄新的自行車后座上等著我。我走了過去，他突然變了臉，他從書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在我臉上比劃著，我睜著大眼睛滿臉問號看著他。他顯然不滿意我的表情，氣急敗壞握著刀朝著我???。

想讓我開口說話，殷海昱這招夠狠，外胎內胎都不放過，“我的新胎！”我面無表情心里卻心疼地在吶喊。殷海昱捂著頭很是失望，他第一次狠下心做壞事戳爆了我的自行車，沒想到我一點反應也沒有。

郁悶的殷海昱最后只能推著我的車，來到學校附近的修車處，他說損壞挺嚴重的，明天過來取車好嗎？那天傍晚，他騎車載著我，我們迎著風，他的校服被風吹得鼓起來，我喜歡這一路的風，這樣我靠著他的衣服，他就感覺不到了。

第二天，清早的校園漫天蜚語，黑板上赫然寫著我與殷海昱談戀愛。我無視打開書本，同學們見我面不改色失去了興致。正在這時殷海昱來到我們班門口，把我叫了出去。我用眼神問他什么事？他拍了我后背一下，說沒事進去吧。我點了頭進了班級，后面傳來狂笑。當我白癡呀，我知道我背后貼了紙條，當殷海昱拍我后背時，我就聽到了紙聲，我不揭穿是因為我太了解殷海昱了。

上課時，我后面的男生女生持續不斷地閑言閑語，他們議論紛紛惹來老師火山爆發，老師怒氣沖天走下講臺，我估計后面同學指了指我后背，老師忘卻了憤怒從我身后撕下了一張紙。“糖糖，我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一（五）班殷海昱。”老師難以置信地問我：“你叫糖糖？”我默認點了頭。老師深吸了一口氣，拿著那張紙條離開了班級。

放學后，我在車棚里等著殷海昱，他被叫到校長辦公室了。殷海昱向我跑來時，很生氣地質問我：“你怎么沒有反應？我們班女生看到那些字就會恐懼萬分，然后哭著報告老師。你怎么和她們不一樣？還有，女生背后被貼紙條是很丟人的事，你應該受不了這種打擊然后叫出聲音來。”

我還是那樣脈脈地看著殷海昱，我真的很想告訴他，不是沒有反應而是在心里他看不到，而且那紙上不是烏龜，我怎么可能覺得丟臉。殷海昱白忙了一場，一路上都在抱怨，我實在受不了他的嘮叨，決定幫他寫檢討書。

第二天，全校學生做完廣播體操后，殷海昱上臺對著話筒，無心地讀著我昨晚編寫的像似發自肺腑改過自新的檢討書。我以為這事可以平息了，哪知這個笨蛋讀完后握著話筒：“糖糖，現在人夠多了吧，你聽好了，我就是喜歡你，給點反應。糖糖，我就是喜歡你???”校長氣得要吐血，一大早看過這張令人潸然淚下的檢討書，原以為會起到引以為戒的作用，沒想到現在的學生會是如此的張狂。

操場上初二初三學生有吹口哨應和著，有相互問誰是糖糖？而初一學生齊數看向我。我是啞巴又不是聾子，殷海昱叫我時，聲音分貝超過海豚，初一整棟樓沒人認識我才怪呢。我低下了頭，臉上緋紅，我的一只腳不自然地摩擦地面，他們一定認為我臉丟大了，在全校師生面前曝光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我暗笑，之所以不知所措地臉紅，是因為我確實沒有想到殷海昱會不死心繼續說著我愛聽的話。我的王子，雖然你是為了讓我能夠開口才說的那些話，可是我知道這些話過不了幾年你會鄭重地對我說，因為你在為我活著。

校長室里我和殷海昱并排站著，這件事校長深受打擊，覺得不可理喻不停地重復斥責我們：“早戀？你們才多大？啊！初一新生呀，這還得了！”我心里覺得好笑，早戀？我五歲就會早戀了，現在該是早熟吧。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你五歲時受到致命的打擊，暴風雪的轉折，你也會像我一樣一夜之間長大，一夜之間渴望愛，殷海昱來到我的身邊我當然要死死地抓住他，我現在臉上的表情很正常，別指望我會像別的女生一樣向老師主動承認錯誤，保證以后不會再發生此類事情。

漂亮阿姨被請進了校長室，這些年她的容顏好似沒有歲月流過的痕跡，校長不可思議地問：“你就是殷海昱的媽媽？”漂亮阿姨微笑回是，然后誠懇地向校長道歉，我和殷海昱被教導主任帶出了校長室等候處置。

不到幾分鐘，校長室的門再次打開，漂亮阿姨笑著牽著我和殷海昱的手說：“回家吧。”這就完啦？不通報批評嗎？殷海昱不解地問漂亮阿姨。漂亮阿姨摟著我和殷海昱走在樓道里假裝苦惱說：“兒子，媽媽和你一樣不喜歡寫檢討書，所以以后你要乖哦。”殷海昱撅了一下嘴，真沒想到校長拿他最愛的媽媽開刀，見殷海昱被騙我忍不住偷笑。

漂亮阿姨首先和校長說我和殷海昱沒有談戀愛，初中生談戀愛不會傻到讓全校老師聆聽他們故事吧，所以她兒子說出那些話語一定有他的原因，至于什么原因她不想說，兩個孩子也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因此他們才會理直氣壯地看著校長，因為清者自清。我在門外，聽到漂亮阿姨說著這些話，好想送她兩個字：偶像。漂亮阿姨不理睬道聽途說，以旁觀者去分析，并且也清楚教育孩子最好的前提是相信孩子，漂亮阿姨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完美。

我聽見校長半信半疑地說：“你確定這兩孩子沒有談戀愛？”“對，我確定，我可以大膽斷言初中三年內出現影響學生學習的行為一定不是我兒子，因為我那傻兒子想出的餿主意失敗了，他不會重復去傻。校長如果不信，何不花些時間觀察他們，你會發現他們很懂事。”漂亮阿姨站了起來鞠躬道：“校長，對于我兒子無意造成學校的困擾以及不良影響，我深表歉意！只希望校長對孩子多一份相信，總比孩子在關鍵的成長期面對不服的懲罰繼而趨向叛逆要好，您說呢？”

這事被漂亮阿姨擺平了，因為我聽到校長挪動椅子的聲音，他被折服站了起來說道：“殷太太，你這么冷靜處理這么嚴重的事情，我想這件事的本質一定是單純的，那么我會慎重處理這件事，你可以帶他們回去了。”我聽到漂亮阿姨謝過后，趕緊移動腳步遠離校長室的門口，畢竟偷聽不道德。

殷海昱加入了學校排球隊，每天夾著眼淚來我家，伸出紅腫的雙手想要博取我的同情心。無奈我只能舍棄催人淚下的連續劇，幫他按摩幫他擦藥水。大概是今天被教練訓了，殷海昱抱怨不解地說：“糖糖，你喜歡什么不好，為什么喜歡排球？籃球、乒乓球、羽毛球哪一樣不是人控制球，哪像排球簡直活受罪，球飛向哪我就追向哪，結果不是被砸就是被摔，教練還罵我笨手笨腳，氣死我了！”

我笑著看著殷海昱，眼神告訴他可以退出，他干脆利落地說：“我才不呢，你以后別把我們的藥水借給你同桌用，那小子只會接球，一傳的稱呼瞧把他美的，過不了幾天我就是主攻手。”我捂著肚子眼淚笑出來，殷海昱接球都不會還想當主攻手，真是笑死人。殷海昱見我瞧不起他，起身回家苦練球技去了。

殷海昱苦練排球沒有多大收獲，初三了還坐在冷板凳上，我皺著眉頭看著他，他故作驕傲解釋：“我是為了避免我帥帥的臉破相，才委屈自己當候補隊員的。”我背對著殷海昱笑了，好爛的理由。誰都知道殷海昱呆在隊里三年了還像個新手，他的教練曾經差點跪下來求他退出排球隊，可他死皮賴臉懇求教練留下他，什么擦地板、掛球網、擦球他全包了，只要他能留在隊里，他深愛排球。教練無語只能作罷，殷海昱練球比誰都刻苦，可惜球技不長進這也不能怪他。可是教練我想告訴您，您太善良了，您太好騙了，殷海昱每天把自己折磨得半死，接球接到傷痕累累為了只是晚上我可以幫他涂藥，這樣的人你給他一百年他也學不會打排球。

好在殷海昱學習還算用心，漂亮阿姨對殷海昱從不要求什么，只要他懂事聽話就行，所以他的成績一直不上不下，但為了能和我進人同所高中他付出了很多自由時間。有付出當然有回報，我和殷海昱一同進入了府今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