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夏沒能做通文靜的工作，老兩口仍就不死心。吳冬的老父親給海明打了電話，把方夢他們走了的事兒告訴了他。讓他出面再勸勸吳冬，叫他別倔，別折騰了。趕緊主動跟文靜道個歉，回家好好過日子。

吳冬依舊一個人住在他的出租屋里，現在他似乎明白自己錯了，卻無法放下臉面求得文靜的原諒，他甚至不愿在家人和熟人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和失敗。

晚飯，吳冬好歹糊弄著吃了碗清湯面，飯后一個人默默陷進沙發里發呆。爐灶上熬著治胃病的中藥，近來他的胃病日盛一日地厲害起來。海明敲門進來，一進屋滿屋子苦澀的中藥味，他瞥了一眼廚房，看到了正呼呼冒著熱氣的藥罐。

吳冬面無表情，情緒不高，樣子落魄，甚至有些狼狽。海明坐下來注意到，蒙著厚厚灰塵的茶幾上散亂擺放著幾個中藥包，一盒已開了包裝吃掉了多半的點心，兩包方便面，幾個皺了皮的蘋果，這就是吳冬眼下的生活狀態。海明替他揪心起來，他從兜里掏出煙，抽出一根點燃，深吸了一口，坐下來把滿是灰塵的煙灰缸拖到面前。

“又吃上藥了？”海明知道吳冬的老胃病又犯了。

吳冬對海明貌似關心的明知故問報以沉默，他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憐憫，哪怕是最要好的朋友，以關心的名義。

“吃飯是大事兒，你得注意生活規律，一日三餐正兒八經地按時吃才行，不能拿幾塊點心或者方便面隨隨便便打發掉自己的胃。前些日子我母親回老家帶來的小米，親戚自己種的，熬粥喝特別養胃，叫我給你帶些過來，出門的時候忘了，改天再給你送過來。”

吳冬的身體斜靠在沒有彈性的沙發上，海明見他更瘦了，細長的脖子好像快要挑不動腦袋了，眼睛不太有神。

“養不養的，多少年的毛病了。喝藥都不管用，只是能抑制疼痛，治表不治本。”海明的關心終于換來了吳冬無動于衷的回應。

“別再拖著，隨便抓點兒藥吃糊弄自己了。找半天時間，我陪你去醫院徹底查一下，我認識一個專門看胃病的老大夫，特別有經驗，專治經年不愈的慢性胃炎。”海明關心地說。

“沒時間。公司那個爛攤子等著我，新招的員工要培訓，員工的工資要發，房租要按時交，屁股后面整天跟著一大堆要賬的。”吳冬耷拉著眼皮，有氣無力地回答。

海明靠過去拍了拍吳冬的肩膀安慰他說，“我幫你借的那些，可以稍緩，我跟我朋友打過招呼了。我繼續替你做擔保，利息得按原來說定的點兒付下去。”

吳冬揉了一下眼睛，不露聲色地表達著感謝，“這筆錢能緩緩當然是最好的，利息我盡量照常付，關鍵時候能幫上忙的就你一個人。”

“我看你還是把公司從新區搬出去吧。這地方好倒是好，不適合咱這樣規模的公司，別光顧著要門面，賺錢才是硬道理。我朋友有一處廠房現在空著，地方也不偏，大小我覺得正適合你用，租金連這里的一半都不到，改天你去看看？”

吳冬點點頭，“行，就依你說的。”

“只要你把公司的經營規模控制好了，不搞盲目擴大再生產。我覺得你是能掙錢的，別著急，公司的窟窿很快就會堵上的。”

落難時才能看出誰對自己是真心的，吳冬冰冷的內心終于被海明兄弟般的情義捂暖了一些，他感激地說：“我以為這次你再不會管我了。”

海明真誠地看著吳冬的眼睛，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兄弟，人這一輩子，從穿開襠褲開始，一起長大的朋友能有幾個？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真替你心痛啊。但是小冬，我發誓這是最后一次管你的閑事了。真的，你今天可得記好了，以后你要還犯這么低級的錯誤，不聽大家的勸告由著性子胡來，再掉到冰窟窿里，我就眼看著你淹死，凍死，決不會再費神勞力的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