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她恢復光明之后，明夷仿佛人間蒸發了似的，再也沒有了消息，只說是在東園修養，顯少踏出園子半步，完全不像他昔日那種耀武揚威、行事高調的風格。不過，心魚如此低調，總體來說是一件好事，至少整個金陵都變得太平得異常。

除了每日絡繹不絕的前來送禮的官員，整個沈府都安靜得可怕。如果不是那些官員一味的溢美之詞，心魚幾乎忘了，在沈府的東園曾經住著那么一個叱咤風云、只手遮天的明夷君。心魚等得耐不住了，也忍不住去東園偷偷看幾眼，但都沒有進去

據說，明夷誰都不見，包括蘇沉檀。她再見到明夷，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每天午時過后，睡完午覺，齊彌渡都會來查看心魚的眼睛的恢復情況。心魚幾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每到午時都會把門打開，瞇著眼睛等齊彌渡進來。

烏檀木的大門被敲了三聲“咚咚咚”，進屋的人腳步聲非常輕，帶著一股淡淡的草藥的味道，而他的聲音清冽低沉，只聽他說道：“眼睛好得差不多了，但午時太陽烈，還是不要出門去。”

“我沒有出門啊。”心魚趴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嘴里還嚼著松子糖。

心魚的眼睛好得非常快，但她還是維持著瞎眼時的作息，動不動就打會兒瞌睡，好像曾經經歷過的一次雙目失明只是一場夢而已。然而，她每次照鏡子看到自己那雙琥珀色的秋水眸的時候，她都會感到一陣恍惚，頓時想起了初見明夷時，漫天風雪之中他嘴角微微上揚，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以防萬一。”齊彌渡皺了皺眉頭，往昔看到心魚，她還是一副規規矩矩的模樣，如今混熟了，整個人懶得像一潭死水似的，“藥膏有每天涂嗎？”

“那藥膏涂了有些痛。”心魚癟了癟嘴。

齊彌渡點了點頭，淡淡說道：“痛是正常的，過一會兒就好了。在東園修養的那位，每天都痛得說不出話來。”

聽齊彌渡這么一說，心魚感到了深深地不安。雖然她一直覺得這雙眼睛一定與懷羽有關，但她無法想象這雙眼睛就是懷羽的，畢竟懷羽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體里還有一個殘忍陰狠的明夷。

“這眼睛是懷羽的？”

“嗯，東園那位的。”齊彌渡點了點頭。

心魚又急又悔地說道：“是懷羽嗎？唉，我就知道是懷羽，他本就心腸好，我當初真不該罵他，該罵的應當是沈明夷。”

“懷羽什么，明夷什么，誰知道呢。反正瞎都瞎了，無論是誰都一樣，不必區分得那么開。”齊彌渡不想說破，有些事情根本就說不得，又不能顯得過分掩藏，所以只能這么只言片語提一提。驀地，他想起正事來，突然間無比正色地對心魚說道，“懷羽讓我給你帶句話‘狼方假寐，速避于西’。”

狼方假寐，速避于西。

明夷尚未恢復，快逃到西朝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