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凄清的庭院里，月華灑了一地。冬日里總缺少不了梅花，一簇簇一叢叢，畫似的好看。冰冷的枝椏上棲息著寒鴉，沈府與繁華的金陵城仿佛存在著一層臨界，一端繁華酥骨，一端清冷異常。

明夷負手而立，狐裘上垂下的鏤空月牙玉佩散發出瑩潤的光澤。他修長的手指把玩著一只翠玉鐲子，鐲子上雕刻著異常精致的云海圖紋。他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正悠哉悠哉喝茶的齊彌渡，冷冷地說道：“夏澈他怎樣了？”

齊彌渡一邊喝茶一邊說道：“沒什么大礙，生龍活虎的，根本就沒有什么事兒。”

明夷頓了頓，用冰冷的眼光再次看著他。

雖然齊彌渡是這世間除了蘇沉檀以外，他是最不怕明夷的人，但他也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會在正事上打哈哈。他放下青瓷茶杯，緩緩說道：“說實話，夏澈的傷本應該是很重的，但他卻恢復得極快。他說話時的吐氣、呼氣以及節奏，都像一個正常人。唯獨眼睛有些問題，淤血凝聚，不過，他重見光明是遲早的事兒。”

“多久才能恢復？”明夷問道。

“他的右眼不出半個月就可以痊愈，不過，即使痊愈也會大不如從前。至于左眼，充血太過于厲害，雖然及時醫治，但痊愈的可能性不大。”齊彌渡初見君諭的時候，他正好是逆光而立，當他微微挪動位置的時候，陽光正好直射過來，君諭的右瞳孔還會有一些微微的反應，而左瞳孔根本就沒有絲毫變化。

原本是逐鹿中原的霸主，沒想到在一夜之間就成了瞎子。他是這亂世中眉目最正氣的王侯，即使重重面具掩蓋，始終能覺察到他的坦蕩豁然。即使是敵人，也會覺得可惜。

明夷笑了笑，他根本就沒有同情心，“也好，我也想看看一個瞎子如何力挽狂瀾。”語氣中，帶著深深的諷刺的意味。

“那我可以走了嗎？”齊彌渡打了一個哈欠，困得滿眼都是眼淚水，“大半夜向你復命，我半條命都搭上了。”

“滾吧。”明夷的態度永遠是那么惡劣。

齊彌渡欣欣然抽身而去，寬大的衣袍被風吹得揚起，獵獵作響。

驀地，就聽見明夷在背后喊了一聲，“滾出來。”

齊彌渡一怔，收住了腳步，心想明夷怎么突然間改變了主意，也不知道又是什么倒霉事兒輪到他。他萬般無奈地轉過頭去，沒想到明夷叫的不是他，原來只是虛驚一場。

梅林的深處，只見那一身碧色襖子的少女滿臉都是不悅，一張小嘴撅得老高，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著明夷。這么充滿生氣的女孩子，和這陰冷的沈府格格不入。

齊彌渡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是哪家倒霉姑娘，竟然和明夷這太歲爺纏上了。不過，這不關他的事，他還是少搭理為妙。誒，緣分來的時候擋也擋不住，今年開春，說不定還能吃上這兩人的喜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