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魚的手僵在那里，良久才回過神來，正好撞上了明夷那雙冷冰冰的眼角。

她剛才做了什么蠢事？她居然把傳聞中的明夷君給壁咚了！

“拿開你的狗爪。”明夷不耐煩地重復了一遍。

“啊？”心魚仿佛觸電了似的，瞬間就縮回了手。她尷尬地笑了一聲，正打算縮到一邊去，沒想到被明夷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怎么掙扎也掙不開。她覺察到事情不妙，連忙扯出諂媚的笑容，“您別生氣，小的不是故意冒犯您的，小的也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粗暴地打斷了，看來他真是火氣上來了，冷冷冰冰地說道：“我不能夠殺了夏澈，殺一個賤民還是綽綽有余的。”他的聲音并不響，但是氣勢很強，隱隱有一種威迫感。

俗話說，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但是，俗話又說，識時務者為俊杰。

心魚低著頭，哈著腰，“您殺了小的，何其容易？小的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足惜，但是小的卑賤的性命，哪里值得您親自動手呢？與其降低了身份，不如讓我自生自滅唄！您看……”

“別說了，你用不著對沈明夷低聲下氣，別忘了，你背后還有我撐腰呢。”心魚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一聲清脆響亮的瓷器碎裂的聲音，君諭一把將心魚護到了身后，用同樣冰冷的目光看著明夷，“沈明夷，你做任何事的時候，難道你不想想后果嗎？”

“你也活不過今天了，自身都難保，你還想救別人？”明夷微微挑眉。

君諭瞇了瞇眼睛，嘴角的笑意神秘莫測，“呵呵，明夷君想殺我滅口啊？”

這兩個人，即使再怎么明爭暗斗，永遠不會有過激的言行，永遠保持著最冷靜的理智，永遠保持著最高貴的風度。王族氣派，就是這樣一種不可言說的信仰。

“殺了你，還有人會替你報仇嗎？”明夷的話深深地扎進了君諭的心坎里。

在這茫茫的九州，他一眨眼就成了一方霸主引鳳君。然而，他若是死了，有誰會替他傷心哭泣？都是成王敗寇的規矩，誰會誓死追隨一個像夏澈這樣叛國的陰謀家？今天夏澈可以背叛西朝，明天西朝將無人為他吊唁。

“是誰殘忍無道，是誰怙惡不悛，是誰一敗涂地，終有一天你會看到。”十八歲的少年的眼睛中，那樣堅定那樣執著，他和夏澈不一樣，完全就不是一個人，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正義感，“我知道，有個人會把我的生死放在心上，無論是成是敗，無論是對是錯，所以我會好好保護好她。而你，永遠不會這么幸運，遇到這么一個人。這就是命，天道循環。”

明夷的眼中的溫度越來越冷，他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道：“你不是夏澈。”

雖然沒人見過夏澈的真面目，但在明夷的記憶中，一年前與他簽訂秘密條約的夏澈，是個纏綿病榻，語氣虛浮，下手狠毒，話語中透露出一股陰冷氣息、毫無同情心的人。

“對啊，我的確不是夏澈。”君諭乜了一眼明夷，從容不迫地說道，“我叫君諭，君王的君，口諭的諭，江心魚的發小。哦，不管你承不承認，我現在是你最大的敵人，我也是引鳳君，我也叫夏澈。”

對于明夷來說，這的確是個棘手的事情。雖然擊垮了夏澈，但是又有一個人代替夏澈。不怕夏澈那樣狠毒的對手，怕就怕君諭這樣仁慈的敵人。

“那就讓你們這對青梅竹馬一塊兒死在這兒。”明夷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他悠悠開口道：“哦呀，如果你殺了我，西朝獨孤世家一家獨大，獨孤世家很快就會統一西朝，對于你們南朝人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當然，你們可以選擇對獨孤世家采取懷柔政策，籠絡獨孤辭。但是，獨孤辭是個什么樣的人，明夷君你是清楚的吧？生性多疑，性格乖張，小心謹慎，野心勃勃。縱然南朝籠絡獨孤世家一時，也籠絡不了一世。不過，獨孤辭已經不會再信任南朝了。”

“嗯？”明夷愣了愣。

“這九州人都知曉，引鳳君與南朝簽訂了秘密條約，這才使西朝四分五裂。所以啊，在獨孤辭眼里，引鳳君與南朝的關系是極其親厚的。昨日我與你在太和樓秘密協商，獨孤辭豈能不知？然而凌晨一把火，突然間就把太和樓燒干凈了，這把火的主謀的矛頭就指向了獨孤辭本人。這火來得蹊蹺啊，獨孤辭這么一個老謀深算的人，定然會懷疑其中有詐，是你我聯手嫁禍于他。”君諭勾起一縷發絲，淡淡說道，“嘖嘖嘖，獨孤辭太多疑總歸不是好事。不好意思，我已經斷了你和獨孤辭聯手的后路了。”

不知道為什么，陰謀兩個字與君諭很遠，就算君諭說出這樣曲折的手段，他總有一種凜然正氣存在。或許吧，心有光明的人，永遠不會變得黑暗。

“你的想法不錯，不過——”他語鋒一轉，似笑非笑地說道，“南朝失去與獨孤辭合作的后路，同時，你也將今生今世失去與南朝合作的機會。有我沈明夷在一天，你永遠別想獲得南朝的幫助。我就等著那一天，你與獨孤辭爭個魚死網破，南朝坐收漁翁之利。”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語氣如此篤定，“與虎謀皮，無異于自取滅亡。沈明夷，你我不會有合作的機會的。”

只是，世事變幻莫測，不能是凡夫俗子能改變的，面對命運的到來，再怎么篤定的話語，也有一天會打破。

君諭和明夷兩人正在對峙時，心魚不知為何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到方才君諭砸碎的瓷器。邢窯的白瓷薄如紙卻堅硬如鐵，她感到腳底一陣刺痛，鞋底被瓷片扎穿，刺破了腳底的皮肉。她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啊！”

她的這一聲大叫打破了冰冷的氛圍，驀地，君諭和明夷二人都轉過頭來看著她。

運道不好的時候，霉氣來勢洶洶，她或許會成為穿越史上的敗筆。本以為帶上個竹馬一起穿越會平步青云，沒想到自己穿越女的福利全被竹馬沾走了，竹馬錦衣玉食，竹馬權傾天下，竹馬一方霸主，這個故事是不是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