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輕輕脆脆的風鈴聲響起。竹屋的屋檐上掛滿了風鈴。三人站在風口，望著那青山青翠，蒙蒙的霧還沒有散開。寒冷冷開口，“為什么要那么多的傀儡？鬼市是你們創造的不夜城，為了什么？”

“為了活下來。”他回答。寒默然望了他一眼，沒有再問。引歌跳起，腳尖點過那風鈴，鈴聲一陣響過一陣。內室碧落幽幽轉醒。她起身，依靠在門邊看著他們。

引歌落地，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寒，我們走吧。”

寒沒有異議，轉身跟著她走下臺階。走過竹子發出吱嘎聲。白色的身影穿過那重重竹林，消失了蹤影。黃泉嘆了口氣，“他們走了，你出來吧。”

碧落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走到他身邊，弱不禁風地倚在他懷里。“她不是曾經的引歌。”她是她的姐姐啊，化成灰她也認得出來。雖然這個自稱引歌的她很像小妹，卻確確實實不是她了。

黃泉勸道：“十年了，她記不得也是正常的。”

“不，引歌從小到大就不會笑，族里的祭祀說是一種難以治愈的病癥。為此父親心力交瘁。”剛剛她的笑真的很美，很燦爛。很美好的一個少女。“但是她或許真的是我的引歌。只是不知道她去魅閣做什么？”

“我們好容易能躲開，你想做什么？”

碧落輕笑，“我們有這么多傀儡，不會被發現的，我們的氣息那么微弱。”

“你跟著他們做什么？”她笑，他也跟著笑，十年了，她第一次笑得這么開心。

寐眸低垂，碧落悠然抬袖，掩嘴一笑。“我只是想要知道她為什么要去魅閣？還有她身邊的那個男子，身上有一種地下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人。我怕他會對引歌不利。”

眉眼彎彎，終究他是舍不得不跟她同進退。

走過那竹林，入眼是那一叢叢極美極艷麗的菟絲花海。這花夜間才會出沒，它們怕陽光。聞著那醉人的花香，引歌隨手摘了一朵。“寒，我們還要走多久？”

“找匹馬，兩個日夜就夠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引歌側抬起了頭看著他。溫暖的眼光灑下。“寒，我不知道你是怎樣長大的，但是我能想象……”

眸光一剎那冰冷，陰霾。引歌縮了縮脖子，不怕死地開口。“因為你的味道，帶著孤獨的腐朽的味道。可是……”

“你說夠了沒有，你有什么資格對我評頭論足？”

可是她真的還沒有說完，他身上還有一種味道，她最喜歡的味道，是雪的味道。可是看著他惡狠狠的神情，引歌咬唇，“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她加快了腳步，甩開了身邊的人。只是什么叫資格？

望著她前進的背影，看著她停在了十字路口。走近她一步，聽見她帶著怒意的聲音。“不要靠近我，省得我對你評頭論足。”

“你生氣了？”他沒有停下腳步，站在了她的左邊。“抱歉——”

說抱歉，整張臉僵硬。“那你是承認我說的沒錯嗎？”

“你是我遇見的唯一一個不認識卻又全心全力信任的人。”說起來，寒也覺得不可思議。在地下城長大的他，學會了殺人，學會了弄權，卻從未學過相信過別人。他的手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頰，撥開了那一絲遮住她明麗眸子的發。“你的形容讓我想要逃。為什么你不用看也能知道？”

“你……”引歌咬唇，莞爾一笑，“你現在是要跟我和好的意思嗎？”她笑得得意洋洋。“那你是承認我說的沒錯了，是吧？”

“引歌，你對味道這么敏感。是不是會嫌棄的人，如鬼一般骯臟的我？”

“為什么這么說你自己？”一直以為她看見的傷感是錯覺，這一刻，她沒有看著他，只是聽卻也聽出了那一分深入骨髓的孤獨。她伸手攬著他的手臂，靠著他的肩。“寒，你身上的味道，也許很多人都不會明白，但是……是我最喜歡的雪啊！”

“那么你呢？引歌是怎樣的味道？恕我愚鈍，聞不到，也看不透。”她是透明的，沒有一點雜質。究竟是怎樣的環境照舊的她，纖塵不染？

引歌突然想起剛剛說到一半的事，她干咳了一聲。“那個……還記得我剛剛問你的吧？”

“你是說最西邊的天塹之外，你是說你知道是什么地方？”

引歌抬眼看著他，“我說天塹的那一邊是九霄，是我來的地方。你信嗎？”

“那里有雪，是吧？”薄唇輕揚，聲音溫軟。引歌愣愣望著他，然后不住地點頭。

“我相信！”四目相對，那雙墨色的眸子閃亮閃亮，他深信。

咧開嘴一笑，她松開了他的手臂，向前走去。“走吧，回去睡個覺，我們還要去買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