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汪慧倫還記得，踏進GJ公司的那天下午，外面已黃昏，正下著雨。

二月底的一場春雨，淅淅瀝瀝的，清涼中夾著些許寒意。窗外的天空雖然沒有幾分好顏色，卻不妨礙屋子里的人安息片刻。這時候，如果有空坐下來，幾個人沏一壺香茶，倒很適合講故事的。

汪慧倫那天穿著母親那略顯老式的套裝，腳上咖色單鞋，下公交車后踩在濕潤的地面上，看著四周大都樓房不高，老商業區的模樣，想到這個鎮可能是她某個親人曾經來過的，心里格外添了一份親近感。

GJ公司與前臺相鄰的會議室里，面試汪慧倫的先生姓劉，和汪慧倫來自同一個省，算是同鄉人。汪慧倫從他那并不標準的普通話中聽出一種鼓勵，他鼓勵汪慧倫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干。

看這位姓劉同鄉晃著頭、微瞇著眼講話的樣子，汪慧倫心里有些猶豫，知道自己的初試已經過了，本想就此回去，沒想到GJ公司也當即安排了復試。姓劉的同鄉告訴她，復試她的是一位女經理，梁經理。

汪慧倫從會議室出來，被領著穿過走廊往經理辦公室時，抬頭朝辦公區掃視了一眼。GJ公司格子間，大約容納五六十人的樣子。那時候陌生的她，根本沒注意到靠近走廊的尚堯的存在。

“經理辦公室在開會。”姓劉的同鄉說，汪慧倫點頭微笑，表示愿意等。于是，姓劉的同鄉便引著她到了落地窗的技術室，讓她稍等一會兒。汪慧倫答應著，等他出去了，技術室便安靜了下來。

汪慧倫稍稍打量，這間簡陋的技術室，其實也可以作為備用辦公室或者會議室，里面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剛剛好。靠近大街的玻璃窗，讓汪慧倫聽見外面的車水馬龍。放下隨身包，她輕手輕腳走到窗邊，視線傾斜往下，十幾樓的高度瞬間加大了視覺沖擊力度，下面的馬路上車走人行如螞。汪慧倫看到人們頭上花花點點的雨傘，以及黑濕的馬路痕跡。就幾條道路的情況來看，這個鎮應該正處在返修階段，并不怎么整潔。把目光放遠一點，可以看到一排排粉色的住宅樓，周邊能和她所在的辦公樓相比肩的，似乎比較少……

黃昏的雨淅瀝瀝地下，汪慧倫的神思漸漸有點恍惚，獨立在這陌生的窗前，目光穿梭在熱帶雨林般的建筑物中，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咦，你在這里！”一個青年女聲在身后出現，汪慧倫回神，有點吃驚，轉過頭來，看到一位戴著發圍和眼鏡的女士，穿著粉色的羽絨服，不似職場女士的打扮。汪慧倫竟然一時腦子斷電，沒想到她就是梁經理，頓時有點尷尬地笑：“外面在下雨……”

梁經理需要確認的是汪慧倫對本行業的看法，看汪慧倫的價值觀是否適合留在GJ公司。汪慧倫把對這個特殊行業所知的全都講出來了，也表示自己能接受這個行業，因為確實“食色，性也。”那天不知是累了，還是福至心靈，說話都順著梁經理。梁經理把GJ公司五大價值觀倒背如流，這一點讓汪慧倫心下暗驚。最后，梁經理對她說：“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明天就來上班！”

汪慧倫不知怎么的，順著梁經理說了一番，到最后竟不好意思拒絕人家了，就這樣答應了下來。汪慧倫第一個月拿到七天的工資，照這樣看來她應該是在2月23號上班的，開始的三天還是去留試用期，不用做工作計劃。

那天六點多鐘，走出GJ公司大門的時候，汪慧倫已經很累了。除了姓劉的桐鄉和那位梁經理之外，她只記得一個倒水時對她微笑的女同事，這女同事叫小雨，真巧，天正下著小雨。

汪慧倫走去到樓層大廳等電梯，正好小雨也下班了，簡單聊了幾句，彼此知道姓名了，還知道回家是同一個方向，于是格外欣喜起來。

汪慧倫喜歡小雨開朗的外表，也欣賞小雨得體的衣著。那天的小雨穿著短款小西裝、黑色單鞋和鉛筆褲，干練而不失活潑，兩只大大的眼睛，短發，畫著淡妝，讓汪慧倫想起自家一個漂亮的表妹，心里自然而然多出一種親切感。

等電梯的時間，問道汪慧倫住在市中心，來回需要4個小時的時間，小雨熱情勸道：“搬過來吧！可以搬到我住的地鐵口，交通很方便，距離公司也近。”汪慧倫嘴上答應著，心里卻沒有立即行動的意識。

轉了趟車回到市中心，天已經黑了。

在市中心最大的十字路口等待紅綠燈變換，汪慧倫身邊稀稀落落的幾個行人，空氣中夾雜著清冷的水汽，四面八方的燈光映著馬路上的水跡惝恍迷離……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為了這個都市里分散太多親人和朋友，也為了自己的隨波逐流，失去方向……

“嗚嗚——呼呼——”手機設定的聲音響起，是父親打來的電話。父親已知道她去見過那位叔叔，并沒有責備，更多的是關心和擔憂。就如去年畢業那段時間，怕她找不到好工作，特意讓舅舅給她做好了安排，然而那時她已經進入一家文化傳播公司，開始走自己的路。父親是典型的中國父母思維，好在并不強求子女，也不會做過高的期待，知道她已找到適合的工作，他便已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