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城背靠引枕軟墊，就著妹妹手中的小銀匙，慢慢吞咽那碗苦澀無比的濃黑藥汁。鳳亦柔看他蹙眉吃得辛苦，臉上神色也跟個苦瓜一般，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再忍耐些，哥哥……我知道，你頸上傷口未愈，這么吃東西會很痛的，但是沒辦法……”

鳳城忍了忍，終是沒忍得住，示意妹妹將藥碗擱下，拉了她的手寫道：“皇帝將那刺客怎么樣了？”

“沒怎么樣，只是命太醫把她救過來了，之后就一直關在天牢里。”鳳亦柔見哥哥竟然還牽掛著那個白衣刺客，更是沒什么好心情。私下里，她一直都把那刺客理所當然地視為害她哥哥自刎的罪魁：“哥哥，你好像知道她的身份……她到底是誰呀？”

鳳城苦笑了一下，寫道：“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他真的也想知道，那個白衣女子究竟是誰呢？——若為天下安生計，他當除此女，絕后患；而她一旦身死，他卻將悔之無及……短短一番叮囑卻峰回路轉，這女子莫非真的是藍兒么？

驀地，鳳城像是忽然記起了什么。但見他急急地在身上翻找著，最終卻頹然，指尖微顫著在鳳亦柔掌心里寫道：“我自傷之后，是皇帝親自送我回府的么？你曾見過我身上的一幅帛書不曾？”

鳳亦柔不明就里，惶然搖頭：“沒，我沒看見……我親自給哥哥治的傷，從頭到尾，根本就沒見過什么帛書啊。”有心想問問那幅帛書是怎么回事，又知道此刻并不是追問這些的時候，于是起身道：“我叫非竹來，哥哥問他罷！從哥哥受傷到現在，他一直都跟在旁邊的。”

凌非竹也并不知情，看著鳳城以參湯書寫于桌面上的問詢，他卻忽然道：“那天……春巡那天，提古羅交給大將軍的東西，莫非就是大將軍此刻追查的帛書么？”

聞言，鳳城不免略覺驚訝。在他一貫的印象里，耿直豪爽的凌非竹向來都有些粗枝大葉，卻不承想，他竟也會有這般細心的時候。以指尖蘸了參湯，鳳城在花梨木桌面上寫道：“既如此，想必你也對那幅帛書的內容很好奇罷？”

這句話似乎尋常，又似乎對凌非竹起了隱隱的懷疑。凌非竹卻并不曾仔細分辨，只低聲回道：“那天看到提古羅暗中給了您一幅帛書，我只怕他是覺察到了您一直以來對他的提防，心懷怨恨，所以才會想以此栽贓陷害您。原想找機會問問您的，可誰知……”

鳳城微微點頭，又寫道：“那幅帛書說穿了也沒什么，蹊蹺之處也不過是有人提醒我，說那天將遇刺客。我想那人既然知道刺客的行蹤，亦該知道她的身份才對。本來打算以那幅帛書為線索，仔細追查一番，誰知今日醒來一找，那帛書竟不翼而飛了。”

凌非竹想了想，遲疑著說：“這……帛書絕不可能是回府之后才丟的，而當時在春巡場上，一見大將軍自刎，周圍的人就都沖上去了。等我擠進去的時候，正看到車騎將軍半跪在您身邊……”

車騎將軍……沈平？！鳳城心里多少有些駭然，若帛書果然落入了沈平之手，那自己可說不得要有場麻煩了……

這么想著，鳳城卻不再枝蔓，只向凌非竹寫道：“此事原也沒什么打緊，你且不必掛心。倒是關于我自刎一節，恐怕各種猜測傳言早已橫流宮里坊間了罷！——你多費些心思，幫我應付一下局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