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無話。

簾外語聲嘈雜，簾內燭火生香，茶香四溢。

輕暖的空氣流動，空氣中曖昧竇生，連四散的檀香味都浮上了淡淡的緋色。

對面目光深卷至熾烈，千樹忽然覺得心底沉滯中帶著某種不知名的渴望，天寬地廣，此刻卻仿似世界都只在這一方小小屋子里，心底忽有些淺淡纏綿的哀傷，情之一物，從來就是痛多過甜，何況是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卻只得如藤蔓依附，好不容易擺脫了做那妖嬈藤蔓的命運，卻又要陷入這樣的魔障嗎？即便千般不愿，自己的心卻是騙不了自己的，喜歡他，是真的。

心底滲出絲絲縷縷的凄艾，看著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竟怔怔問出了口：“你，也是喜歡我的吧？”

話一出口，自己也是一驚，隱下心底期待，定定看著對面深黑的眸子明亮又黯淡了下去，漸漸蒙上了霧，直至看不清楚。

回答她的，只有如故的靜謐，一室緩緩飄散的檀香，恍若那句話從未出口，可千樹明明知道，那句話，是出口了的，她并不后悔，愛了就是愛了，愛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不問出口，永遠不會知道答案，即便知道了，會很痛。

又是一室靜謐，千樹卻覺得這空氣恍然間沉重如山，壓得人呼吸不暢，想說些什么打消這一落滿地的尷尬，半晌卻只勾了嘴角扯出一句：“我是喜歡你的。”

凌暮煙臉色如常，靜靜看著對面臉色泛白，嘴角帶著嘲弄笑意的女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袖中的短短的指甲已經狠狠刺入了手掌，只有他自己看見，自己我這茶杯的手指節早已泛白，胸口一陣喜悅一陣疼，喉嚨處有什么即將破口而出，他咬牙死死忍住。

他還不能說，這朝堂風云詭異，自己尚是如履薄冰，如何能護得她周全，唯一的辦法，便是不讓她趟這趟渾水，等過了這關，等殺了該殺之人，報了該報之仇，若自己能從這爭斗中全身而退，必會許你一生。

千樹心內沉悶，壓抑的坐立不安，忽地站了起來，剛想開口告辭，門外忽然一陣騷亂，便住了口，凌暮煙亦是皺起了眉頭。

簾子被掀開，沐深神色中竟帶了幾分慌亂，大步走到凌暮煙身后俯身說了幾句話，千樹不及凝神細聽，凌暮煙亦是眼中寒光一閃，臉上如罩寒霜，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復雜，千樹直覺此事和自己有關，黛眉微凝。

沐深抬頭低聲詢問：“爺，要不要進宮？”

凌暮煙手指緩緩屈起敲打著桌面，思索著什么，千樹仔細盯著他的臉，試圖看出些什么，只可惜這人實在深沉，還啥也沒看出來，門外忽然又是吵鬧，沐深疾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匆匆返回來。

“爺，墨城殷大少爺想見您。”

凌暮煙眉頭一皺，眼里劃過一絲疑惑：“讓他進來。”

千樹愣了一下便緩緩坐了下來，臉上的焦急神色已不再，殷焰此時急著來當然不會是為了見凌暮煙，定是什么重要事情他才如此急迫，此事十有八/九便是剛才沐深匯報的事。

門簾一掀，帶來一室清冷，殷焰緩緩走了進來，臉色冷凝，動作卻依舊沉穩，千樹眼里閃過一抹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