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郁系好帶子，一言不發拉過她的手朝前走去，他步伐很大，千樹被他帶的踉蹌幾步，北風呼嘯，掀起衣衫獵獵，披風在風里翻卷如潮，拓拔郁徑直拉著她來到山坡背后，一屁股坐了下來，千樹攏了攏披風在他身旁坐下，空氣如同凝固，夕陽漸漸沉沒山脈之后，天幕中升起繁星點點，草原上的天空明亮的讓人心顫，每一顆星星都看得清清楚楚，天幕湛藍，散發著寧靜浩瀚的美，連凜冽的風也變得柔和了幾分，軍營四周點起了火把，蜿蜒成金色的長龍，巡邏的士兵多了一倍，整齊的腳步聲在風中漸遠漸近。

“還記得那次宮宴嗎？我一入場看到的都是各式各樣驚艷或諂媚的臉，那些公主小姐人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只有你素面朝天，淡漠的看了我一眼就沒了下文，你或許不知道，你身上的一切，都有一種安定的力量，如同陽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讓人不由自主的微笑，那個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你，后來你上臺表演的時候，那首····是詩吧，真的很美，如同你的人一樣，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的心落在了你身上?！绷枘簾熗h處，臉上是祥和的笑，側臉俊美如同一幅畫，千樹愣愣的看著他。

“那是詞，也是一種詩吧，其實那并不是我作的·····”千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不，事到如今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不管有沒有那首詩，我都是要愛上你的，人群中我看你的那一眼，就已經注定了?！蓖匕斡舸驍嗲洌樕鋈唬Φ淖屓诵乃?。

千樹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他一向是堅不可摧的，一時間心里堵得難受，“其實···你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男人，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我也一定會愛上你?！?

拓拔郁眼神一亮又暗了下去，他苦澀地笑笑：“是啊，我也不知道愛情這種事本來就沒道理可言，我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卻偏偏一顆心拴在你身上，連做夢夢到的都是你，你卻偏偏愛著他，有時候我真希望就此在戰場上不顧一切的殺了凌暮煙，可是又想到你肯定會很傷心，會恨我·····”

千樹實在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忽然想起清荷，忍不住說道：“清荷也是你妹妹吧？”

拓拔郁一愣，疑惑的看著千樹：“清荷？”

“你有兩個妹妹，一個桑青，本名拓拔青，還有一個，拓跋婉兒。”千樹一笑，清荷本名拓跋婉兒。

拓拔郁眼神猛然沉了下去，盯著千樹打量半晌：“你怎么知道？婉兒八歲那年出宮玩耍失蹤，近日才重返我西涼，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是凌暮煙的人，你小心些。”千樹不敢面對他的目光，轉過頭望著遠處的天幕。

“你到底是誰？”拓拔郁一把扳過她的肩膀。

千樹看著他微瞇的眼，嘆了口氣說道：“好吧，我自己也覺得一直瞞著你實在愧疚，我是花千樹，滄月閣閣主。”

拓拔郁愣住了，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千樹：“你是說，之前同凌暮祁合作悄無聲息的換了夙月朝中數位重官的人就是你？”

千樹點點頭，看著他苦笑。

拓拔郁兀自看著她發呆，半晌才喃喃說道：“難怪難怪···”他猛然轉身又扶住千樹：“那這些日子凌暮祁大肆追殺的人就是你？那把火是不是凌暮祁放的？”

千樹皺眉有些猶豫地說道：“他是在追殺我，可是放火的人應該不是他，那天火場里的黑衣人武功高絕，絕不是凌暮祁的身手?！?

拓拔郁仍是悶悶的看著千樹，千樹有些擔憂他知道了她的身份會是何反應，半晌聽到他說了句：“早知你身份不簡單，這樣一來我是無論如何也困不住你了?！?

千樹一愣，笑道：“我早當你是好朋友，你何須困我，我即便離開了，也會時時來看你的，只盼你這皇室貴胄別嫌棄小人身份低微?！?

拓拔郁不置可否的看她一眼：“我倒巴不得你天天來打擾，不如賜你個太子妃的身份？讓你也跟著風光一回?！?

“這我可不敢當，我這樣的人天生隨性慣了，真要做了你的太子妃，你有十張臉也不夠我丟?！眱扇讼嘁曇恍?，心情都放松了下來，彼此間距離拉近了許多。

拓拔郁轉身看著千樹良久，忽然一笑：“不管怎么樣，我西涼太子妃的位置，永遠為你留著?！?

千樹笑意凝住，低頭說道：“別這樣，你還會遇到更多的人，總會有你喜歡也喜歡你的?！?

拓拔郁笑而不語，一看便知根本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千樹嘆了口氣，有些傷感：“我其實從來沒有考慮過愛情，不知道愛情是什么樣，我覺得簡簡單單的活著就是幸福，如果不是后來發生的那些事?！彼恍νＷ?，有些感慨的看著遠處。

“那你為何會如此執著的愛上凌暮煙？”拓拔郁雙眼明亮的看著她。

“我五歲那年，和纖云飛星在鵲橋山上玩耍，看到一個中年漢子匆忙的背著他奔逃，那時他可能十一二歲吧，趴在那大漢身上一動不動，我跟隨師父學過些醫理，一看便知他溺水了，就讓那大漢放下他個他施救，那個時候····他只是安靜的躺在地上，全身都濕透了?！鼻湟恍Γ凵裼行┿裤蕉鴳涯睿匕斡粽J真的聽著，他不知道他和她還有這樣的過往。

“他的臉上還有掙扎的痛苦，嘴唇烏青，臉卻很白，很好看······”千樹聲音低了下去，木訥的望著遠方，拓拔郁愣愣的看著她，她面容安詳，泛著感傷，周身籠罩在一片哀傷里，她在回憶，這些回憶里，滿滿的都是別人，拓拔郁心里痛苦，可看著這樣的她，竟然不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