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沒有多少光線，昏昏暗暗的，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被籠罩在一層陰暗的色調里，唯一隱約可見的，是坐在床沿上兩個人影，低低的啜泣聲回蕩在這個狹小的屋子里，也為它陰沉的面容增添了一點生命的氣息。

“西子，別傷心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說什么好聽的話了，一切看你怎么決定吧！反正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能開心，能幸福，好嗎？”劉芳菲坐在她的身旁，攬著她細弱的胳膊，看著好友已哭得紅腫的雙眼，她的心也被莫名地蒙上了一層沉沉的東西，悶悶的，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也許這就是一種無助感，軟軟的，沉重的，壓在心口上。

“我想清楚了，對于這樣的男人，我真的沒必要再有任何留戀。還沒有結婚就已經這樣對我拳打腳踢，我真的難以想象結婚后他會如何對待我。不是有人說過，婚前都不幸福，婚后也一定不會幸福，難道不是這樣的嗎？我不敢賭，真的，在婚姻這一點上我真的不敢賭，我愿意付出，哪怕他沒錢，他沒有一份好的工作，我都不怕，只要他對我好，愛護我，疼惜我，可是現在這樣，我真的膽怯了，真的不敢再那么執著。”夾雜著哭腔的聲音從她的薄唇里緩緩的逸出，幾乎沒有什么起伏，仿佛那穿梭在平原上的公路，平直地伸向遠方。曾有人說，最悲傷的情感不是流著眼淚的哭泣，而是沒有眼淚的哭泣。也許，后者就是一種心死的絕然。寧西子呆呆地盯著地板，呆板的眼神完全喪失了昔日的青春盎然，宛如一溝絕望的死水，微風蕩不起半點漪淪。

“是該放棄了，這么多年，是該放棄了，”寧西子繼續喃喃自語著，“真的很累很累，這次也算是徹底想明白了。”

“西子，這點你真的說得很對，作為好朋友，我永遠都是支持你的。我希望你真的想明白了，一旦選擇了就不要后悔，也不要想著回頭。”此時，劉芳菲也無助得不知如何來安慰她，口齒伶俐的她原來也有愚鈍的時候，她終究明白人活著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

“我不會的，永遠的不會。可是，芳菲，我挺舍不得你的，”寧西子猛然抬起頭淚眼汪汪地凝視著她，“真不知道這次走了，什么時候才能相見。”

“我們一定會相見的，你以后有時間可以來看我啊，我有時間也可以去看你啊，我還等著喝你的喜酒了，等你結婚，我一定會去參加你的婚禮的，你說是不是？”頓時，劉芳菲的心里涌起一股酸楚感，沖刺進她的五臟六肺，突然有種全身癱瘓的感覺。

寧西子專注地凝視著她，仿佛在對自己珍愛的東西做最后的審視，劉芳菲頓覺一種無比壯大的悲傷感襲來，撞擊在她疼痛的心上，一瞬間，一顆心已被撞得粉碎。再也難以抑制自己的情感，所有的偽裝猛然間土崩瓦解，兩人緊緊抱在了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半晌，這種縈繞在兩人間的悲傷才慢慢退去，劉芳菲幽幽地說著：“西子，你這么好，一定會找到一個很愛很愛你的男人的，一定會在對的時間找到對的人，所以想開點好嗎？真選擇回去，就好好生活，該放下的就果斷地放下，不要再去想，即使再難受，也不要再去觸摸，好嗎？我也明白，這一時半會兒很難真正地放下，但我希望你一定要努力地忘記，開始新的生活，找一個真正適合自己的人。”

“嗯，我會努力的，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生活，重新開始屬于自己的人生，不會再去執著于一些不值得的事，已經執迷這么多年了，也是該清醒的時候了，”寧西子喃喃回應道，心里覺得豁然開朗了許多，“芳菲，你說曾經我怎么就如此執迷不悟呢？他真的有那么好嗎？”

“不是他有多好，而是你有一顆愛他的心，你愛他，所以他在你的心里就是完美的，哪怕是瑕疵，你也看不見，或許假裝看不見。你愛他，所以你甘于平庸，甘于陪著他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打拼。”

“是啊，我是很愛他，可是只有愛，有什么有用呢？這樣也好，不用再去想法設法地讓他變得更好，讓我的父母能夠接受他，不用再那么操心，時時刻刻都在為他著想。這么多年，我真的忽略了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以他為中心，原來我已經慢慢地喪失自己了，這真的很可怕。如果連自己都不疼愛自己，還有誰會疼愛自己了。”寧西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仿佛要把堵在心口上的那塊石頭吐出來，不過她已經好受了許多，即使那塊石頭還是堵在那里。

“嗯，所以從今以后要多愛自己一點，多關心自己一點，不要勉強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要去迎合不想迎合的人。特別是女人，只有懂得了好好愛自己，別人才會來愛你，而不是把你當做一個無所輕重的東西，只是安心地享受著你的付出，卻不肯付出一點點。要愛自己。”

……

她們聊了很多很多，劉芳菲挽留寧西子在她家住下來，寧西子卻婉拒了。離開芳菲家后，寧西子無處可去，不想回到那個曾經屬于她和羅賢俊的小窩。從回到西安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沒有再回那里，羅賢俊也沒有再找過她，這還是令他非常心寒。曾經相依為命的那個人，曾經以為可以依靠的那個人，現在完全不顧她的死活，即使告訴了自己很多遍不值得，可是心依然很痛很痛。曾經那么信任的一個人，居然會對自己如此置若罔聞，這好比是在自己最絕望的時刻被他親手推進了深淵一般。

偌大的一座城市，仿佛是一座空城，哪里也沒有避風擋雨之處，看來是該回去的時候了，回到江南的那個小城，有小橋、有流水、有青石板路、有樸素的民風……離開這里的喧囂和孤獨，回到屬于自己的寧靜和陪伴。就這樣孤獨地在這些高樓大廈之間穿梭，華燈依然炫目，夜卻越來越深，她隨處找了個便利超市，買了一只筆和一疊紙，然后找了個小賓館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