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寧西子翻來覆去難以入眠，腦子里一直縈繞著劉芳菲對她說的那幾句勸誡的話，想著他貧困的家庭，想著他無理的父親，再想著他對自己的暴力，寧西子的心突然覺得很累很累，仿佛隨時都可能坍塌并且摔得粉碎。

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傻，為了愛情，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不在乎對方的家境，不在乎爸媽的感受，唯一在乎的只有愛的那個男人，可是那個自己愛的男人究竟給了自己什么？沒有充裕的物質生活，沒有豐富的精神生活，他每天為了他的事業從早忙到晚，連陪她的時間也沒有，就算雙休日，他不是睡懶覺就是加班，常常都是她一個人，埋怨他吧，他說這是為了他們的將來奮斗，忍著吧，又覺得自己很憋屈。現在頓時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沒有錢，如果有足夠的錢，兩人都不至于這么累，這么拼搏，相處的時間也會多一些。

一向驕傲的她變得如此卑微，心想著為了愛的人委屈一點也無所謂，心想了心愛的人會懂得自己的委屈和眼淚，可是羅賢俊最后真正懂得她了嗎？完全沒有，最后她得到的只是他的拳頭。至今她也難以相信他會打自己，還那么狠狠地煽她耳光，還惡狠狠地威脅她，這是她愛的人嗎？她不禁都開始懷疑自己眼睛瞎了。她什么都可以克服，可是他的拳頭對她是最致命的，面對最好的芳菲，她難以啟齒羅賢俊對自己的暴力，她覺得這是深深的恥辱。

想著想著，她的腦子清醒了許多，她漸漸明白自己應該怎么做了。她想做回曾經的自己，她想對自己好，不再為了誰委屈了自己，委屈是不能求全的，她徹徹底底地明白了這一點。

“西子，怎么還不睡？”芳菲被惡夢驚醒了，她滿身冷汗，正想起身喝點冰水時發現了她還沒有睡著。

“你怎么醒啦？”黑夜里突來的聲音讓她驚了一跳。

“被惡夢嚇醒了，我去倒杯冰水。”她無奈地爬起來，出去倒了杯水就進來了，靠在床頭上，兩人都望著漆黑的夜空毫無睡意。

“好點了嗎？芳菲，”寧西子摸了摸她的額頭，盡是冰冷的汗，“都出冷汗了，你老是做噩夢嗎？”

“嗯，最近睡眠不是很好，晚上總是在夢中度過或者從夢里醒來，然后第二天會覺得特別累。”芳菲嘆了口氣，表示有點郁悶，但也接受現實。

“我想可能是你身體太虛了，還是對自己好一些，多買一些好的為自己補補。”

“哪有時間來照顧自己啊！天天工作那么忙，最近還經常加班，能不餓肚子就行了。”

“叫你家吳華每天給你熬點雞湯什么的，你回來不就可以吃了？”

“他啊，他也整天忙得很了！”一提到吳華，芳菲更覺無奈，自從他工作后，幾乎起早貪黑的，甚至有時還得在工地加班。以前只要一下班就能看到他，現在面對如此忙碌的他，她還真覺得有點不習慣。

“唉，生活在這樣的大城市，每個人都不容易啊！”寧西子長長地嘆了口氣，心里感慨頗多，覺得現實的生活確實不易，要想過得好就必須努力辛苦地打拼、創造。

“可不是嘛！畢業了，時間過得太快了，我們年齡也慢慢大了，想結婚了，可是什么都沒有，怎么結婚？只有努力打拼了，”芳菲望著漆黑的天花板，嘆息著，“可惜打拼這么久，也沒存多少錢啊，什么時候才能買房結婚呢？”

“誒，你媽有沒有催過你？”

“有啊，現在打電話就經常問‘你和吳華什么時候結婚啊？’。我聽著就難受，又不敢說他家情況不好付不起首付，只能說現在還年輕，打算多等幾年之類的話來騙騙我爸我媽。”

“吳華家里的情況，你還對他們隱瞞的呀？”寧西子無比驚異地望著她，完全沒有想到她居然和自己一樣不敢告訴父母男方家里的情況，既驚奇又覺得終于找到一個同命人。

劉芳菲心里一股難受情緒翻涌起來，侵擾著她的五臟六腑，她本就渾濁的腦子，連聲音也哽咽了：“是啊，如果完全告訴我爸媽，他們肯定是反對的，毫無疑問。如果遭到反對，我和他要走下去肯定會很艱難。還不如先騙著他們，努力掙錢，等買了房子告訴他們，他們也沒什么話說了。”

見好友情緒有點波動，寧西子輕輕拉著她的手臂，安慰道：“芳菲，沒事的，只要吳華對你好，只要你們倆感情好，做出點犧牲也是值得的。”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現在這個社會如此現實，真正愛自己的人也不易找到，如果找到了就應該懂得珍惜，”她皺起眉頭，幽幽地嘆了口氣，“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在這樣現實的社會里只想靠愛情活下去，真的不靠譜？愛情，你能保證一輩子不變質嗎？何況，你和他結婚后，你不僅僅是嫁給了他，也嫁給了他的家庭，你能保證他的家庭就一定適合你嗎？唉，太多太多了，頭都想疼了。”

“芳菲，那就別想了，你和吳華不是挺好的嗎？何必自尋煩惱，庸人自擾啊？”寧西子第一次覺得芳菲變了，她變得有點悲觀，有點現實，也許這就是他們走出校園后所面臨的悲哀吧。

“我和他感情是沒什么大問題，但在現實面前我都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她低沉無奈的聲音里盡顯疲憊，對生活的疲憊，對感情的疲憊。

“放寬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寧西子還是耐心地安慰著她，盡管自己的內心也很不平靜，也充滿了很多疑惑和無奈。

芳菲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后深深地舒口氣，喃喃地低語：“反正我想好了，我再等他兩年，兩年后如果什么都沒有，我就離開他。時光不等人，我不想人老珠黃時一無所有，我無法對自己交代，對我爸媽交代。等他兩年，我也年齡大了，如果真到那時候還是什么都沒有，我覺得我也算對得起他了，女人還有多少個兩年？”

此時，寧西子的心仿佛被壓滿了一塊塊沉重的石頭，很壓抑，很窒息。突然發現一直追逐和堅持的愛情是如此虛無，宛如空中飄零的蒲公英，不知道會飄往何處。內心這種空空的感覺，讓她開始擔憂、開始恐懼、開始無奈。兩人都相對無言，也無法入睡，輾轉反側地思索著很多很多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