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中，船板上，一身黑衣的殷桐緩緩仰起頭，目光對上我的，漆黑的瞳眸里面再沒有了往日令我生厭的那層薄霧。清澈，堅定。

“殷桐愿意一生追隨小姐，不死不變。”

他一字一頓如是說道。

我知道他終于下定了決心和他的過去徹底切斷關系。

太好了！

我心頭忍不住一陣得逞后的狂喜。

生怕自己一個沖動下會不小心泄漏了真實的情緒，我雙手暗暗加了力道在背后緊緊交握，不再去看他，淡定抬步向艙內走去。

錯身而過時，我停了一下腳，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兒，想起來有件事情還沒有交待給我的萬能護衛。

“咳，我們要改道去云江，你想辦法甩掉后面跟著的那些尾巴。”

再能干的貓兒長時間不抓耗子多少也會把本能給忘腦袋后面的，有事沒事還是多磨煉一下本領比較好。

我可是一個非常會為屬下著想的好主子呢。

誰受了委屈，都會有抱怨的。說到底我也是個普通人，既不是圣母，也不叫瑪莉婭，沒道理一徑的心寬體胖普渡眾生為天下人悲苦了自己。再說也沒人稀罕。

但氣話嘛，說說就算了，當不得真的。什么把個天地攪得風云變色呀，逆個天裂個地啊，改朝換代名垂千古啊什么的，光是想想就頭大，真要把想法變成行動，不僅工程耗大工期綿長，還勞心勞神勞力，沒的到頭來還有可能會空落了一身的不如意。

本姑娘沒空沒閑情，更沒有大把的時間浪費在這么沒意義的事情上面糾結不休，亂世佳人女尊天下的戲碼就讓別人去演吧。相比較起來，還是偷偷溜去看上一輩人風花雪月的幸福番外篇比較有吸引力。

我終歸也是自私的，我自個兒搭上就算了，實在舍不得讓殷桐再給蕭芳塵韓曦為他們賣命，軟的勸不來便來硬的吧，硬的也不行就橫的上，折了他的翼也好，凍了他的心也好，能保得了他的命就行。

活著比什么都好，其他都是假的。

水中行了七八日，船走到了摩慶川。

摩慶川是紫州的地界，紫州是東宸的西盡頭，再過去，就是一條橫貫南北的四國第一江云江，云江的另一邊便是西旦。這里四季常溫，景色宜人，實在是不同于黃沙滾滾人跡罕至的荒涼墨嶼關，大大合我的心意。

最重要的是，這里離我夢想的西旦國邊城七春不遠。

七春七春，一聽地名就知道是個會讓人心生無數白日夢的好地方，難怪那么多人搶破了頭都想移民到七春。嗯，我也是其中之一不解釋。

“姑娘，我們到這里來做什么，真的是來游玩賞景的？”鬼魚兒端著一盤剛剝好的瓜子肉坐到我旁邊，平凡無奇的臉孔上兩只再普通不過的眼睛里寫滿了不相信。

我沒好氣的抓了一把瓜子肉一顆一顆扔進嘴中，雙眼一斜，咧嘴沖他狡笑。“你猜。”

他擠了眉頭苦著臉，搖頭。“我猜不出。”

“猜不出就對了。”我哼了一聲，像老頭兒似的瞇著眼睛仰頭看天空中朵朵流云隨風變幻無常的樣子。“什么都能猜著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姑娘，你太深奧了。”鬼魚兒斜眼我。

“鬼魚兒，你太膚淺了。”我斜眼鬼魚兒。

“姑娘。”

“鬼魚兒。”

“……”

“……”

“哎。”他望天嘆氣。

“哎。”我嘆氣望天。

這幾天船上的日子委實過得太無聊，習慣了陸地熱鬧的主子和管家開始發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