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傍晚十分,南宮瑾一劍看完所有的奏章,長時間坐著,估計是老了的緣故,感覺腰酸背痛的。
南宮一劍放下筆剛起身,容輕便上前扶著,南宮一劍看向容輕,總是會恍惚,“給朕更衣吧,朕想去看看秦王。”
“是。”容輕點了點頭扶著南宮一劍往寢宮走去。
夕陽遠去,天色已黑,南宮一劍趕到親王府,親王府內戒備深嚴,南宮一劍多少有些欣慰,至少郡兒這些年,是有謀劃的,不如市井傳言只是個風、流浪子。
其實容輕說的不錯,在這個幾個孩子里,郡兒最像自己,甚至比自己有野心,比自己想的要遠,想必他這般做,也是有理由的。
對于皇帝駕臨,秦王府內有些震動,侍衛也難得見到天子真顏,如今太子失寵,皇帝親自來看望中毒的南宮郡,意義自然不言而喻。
南宮郡躺在床上,對于老狐貍的到來他并沒有驚訝,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到來。南宮郡示意其他人不要出聲,將自己表現的更為虛弱點,見到老狐貍進來,連忙讓人扶起自己來參拜,“父皇?”
南宮郡的聲音有些嘶啞,說起話來也很是費力。南宮一劍看了眼虛弱的南宮郡,示意他無需行禮,“郡兒,躺著吧,既然有傷在身,這君臣禮節也就省了吧。”
南宮郡點了點頭,半躺在床上,有些有氣無力的說道,“多謝父皇體體恤。”
“你們都下去吧,朕有事要與秦王商量。”南宮一劍示意房間內人都出去。
天子威嚴不可侵,那些侍衛太監本來就嚇得不輕,全程低著頭,聽到皇帝話,自然沒敢多留。
見門關上了,南宮一劍走到南宮郡身邊坐下,南宮郡的臉色有些蒼白,大病初愈的身體還有些虛弱,“感覺如何?”
老狐貍親自扶著他,南宮郡自然表現的受寵若驚,連忙要起身,南宮郡示意他繼續躺著,南宮郡連忙道,“多謝父皇關心,兒臣,已無大礙。”
南宮郡看著老狐貍,歲月真是催人老,他從未這么近的看這老狐貍,斑駁的痕跡早已爬上了他俊美的臉,被這么突然關心,南宮郡感覺有些惡心。
南宮一劍看著虛弱的南宮郡,視線看向別處,頓了頓,才道,“郡兒,你可知道父皇想要是什么?”
南宮郡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南宮一劍像是深入了遠久的回憶,視線模糊了,卻愈發深邃了,“朕兵起方城,然后平定天下,歸四方,看似想要的所有都有了,可是也失去了許多,只是朕不能停下,也不能倒下,如今十年光陰已經流逝,朕更加不知道自己想要是什么了?郡兒,你可曾記得得當日父皇問你,是否有坐穩天下的決心。”
南宮郡抬眼,直視老狐貍,堅定道,“兒臣記得,從未忘過。”
南宮一劍拍了拍南宮郡的肩膀,意味深長道,“這天下霸主注定是孤獨的,那時候你小,父皇雖有心向你,可你卻選擇亟讓不爭,如今已過了十年了,天下已定,時機已然到。郡兒,你又是如何想的呢?”
南宮郡咳嗽了兩聲,卻錯開南宮一劍的眼神。“兒臣不敢想!”
南宮一劍面色露了幾分憤怒,“郡兒,你是怪父皇心狠,怪父皇太過決絕嗎?”
南宮郡面色雖無變化,拳頭卻攥的緊緊緊的,眼神緊盯著老狐貍神色,生怕錯過了什么?“郡兒不敢,只是郡兒不明白,父皇既然真心要將皇位傳給我,為何又要殺我?還是父皇只是想要借機警戒我,亦或者,想要借此除掉太子。”
“你是怪父皇嗎?朕承認,這件事朕考慮不周,險些害了你和瑾兒的性命,朕沒有想要任何人的性命,不過郡兒,你果真沒讓朕失望,這皇宮內怕是所有事情都逃不過你的眼線。”
南宮郡解釋道,“父皇,你誤會兒臣了,兒臣本是猜測而已,深處在皇宮,自然凡是比別人多想一份,能夠在皇城之內下毒的,若不是得到父皇的首肯,又有誰敢冒殺頭的風險,殺害皇子呢?”
南宮一劍斂眉,盯著南宮郡多了幾分深意,的確皇宮這個地方,能夠瞞過皇帝的事情更是微乎其微,郡兒這個孩子,似乎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厲害。“朕知道,這件事的確冒險了些,只是朕只能這么做了。”
“兒臣并無其他意思,只是這件事對兒臣來說,確實有些沖擊了,兒臣這條命是大哥給的,想比兒臣,大哥自然更適合這天下。”
“瑾兒確實不錯,只是并非你我能夠看透的,在朕心里,你才是適合這天下之位的。”看到南宮郡眼中的疑惑,南宮一劍繼續說道,“瑾兒心思如海,又怎會猜不到朕的心思。”
南宮郡面色帶了幾分明知故意,“那父皇你的意思是?”
“朕的身體大不如以前了,本想借著靈石續命,只是天意如此,朕又怎么斗得過天呢?朕本想要離開這里,可是又不放心這天下。”
南宮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盯著這老狐貍,他說這番話,不知道有幾分真意,還是只是想要試探他。南宮郡看著老狐貍離開的身影,面色鐵青,松開了攥緊的手,一改虛弱的模樣,眼中滿是殺意。
南宮一劍想了許多,他這個兒子,竟然生了幾分膽寒,畢竟明知酒中有毒,卻安然的喝下去,只能要可怕來形容了。
這些年來,他絲毫沒有放松對他的監視,只是一切都過平常,平常的讓人可疑。為了鍛煉郡兒,甚至沒少派過殺手,但多是有去無回。早前南宮一劍確實將郡兒當做個威脅,只是經過這么多年,南宮一劍已然看透了,他最想要的并非這天下。
容輕看著南宮一劍走來,南宮一劍抬眼對上他的目光,他靜靜的看著有些出神,卻無比的清醒,眼前的人不是他,也不會是他。
南宮一劍回到冷清的皇宮內,獨自站在城墻之上,放眼整個長安城,燈火通明景色盡收眼底。空中繁星數點,屬于自己那顆紫微星慢慢的失去了光輝,他終究逃不過天命。
想他,南宮一劍為了這個天下,已經失去了太多,如今老了,才越發想要回到曾經,只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三月初的天,還有些涼,皇宮內花香飄散,風帶著香味飄散的很遠。容輕見南宮一劍凝神遠視,上前為他披上了衣服,“陛下,入夜風大,回去吧。”
南宮一劍回頭看向容輕,撫上他的手,“容輕,你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
容輕愣住了,卻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南宮一劍突然笑了,容輕看著那落寞孤獨的背影,還是跟了過去,“陛下,天寒風涼,你身體虛弱,還是早些回寢宮吧。”
“不礙事,朕想走走。”南宮一劍面色無常,回頭看向容輕,見容輕滿是擔心的神情道,“容輕,你陪著朕,走走好嗎?”
南宮一劍的語氣沒有半分命令意思,更像是征求容輕的意思,容輕稍微愣了下,便點了點頭。
夜色很深,皇宮更深,容輕靜靜陪著南宮一劍走在狹長宮道上,南宮一劍感觸很深,曾幾何時他們也曾這樣走過。
四月初,桃花紛盡,百花卻競相爭開,雖有敗,但是生機盎然,繁花緊促一處,也讓一切走上了他該有的趨勢。
秦王身體好轉后,便在朝會上,闡述了事情的始末,并強調,當日若不是他搶了太子殿下的酒,受害人的身份可能就會變成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南宮瑾因此被無罪釋放,雖然疑點依然存在,但是已經無法在繼續追查下去了。
南宮瑾依舊被禁足在太子宮內,畢竟處在這樣的風口浪尖,是生為在位者,審時度勢不利給造成的,若不是南宮瑾放松了警惕,又怎會給他人可趁之機。
入夜,少陽宮內,南宮瑾點著一盞孤燈,整個太子宮內四下無人,只剩下了冷清不可見狀了,偶爾不知名的地方,傳來幾只不知名東西叫聲,和著晚風夜涼。
南宮瑾抬眼看了眼門前躊躇之人,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示意門外人進來,“賀秦,本宮知道是你,進來吧。”
“殿下,我。”賀秦抬眼看向南宮瑾,南宮瑾神色并無異常,只是賀秦心中有愧,連忙跪了下來。
南宮瑾看到他這番模樣,還是有些心疼的,賀秦與他相處已有二十多年了,雖然他是父親特地放在自己身邊的,但是他們主仆之情卻不是假的的“本宮不怪你,人各有志,你本不該局限在本宮這里,只是本宮有些心寒,你既早已回來,怎么到現在,才想起本宮。”
南宮瑾看著低頭不語模樣,搖了搖頭,上前扶起他,小秦不愿意起來,甚至不敢抬眼看向南宮瑾,“賀秦無能,更是心中有愧,明知殿下身受苦難,卻無能為力。”
南宮瑾拍了拍賀秦的肩膀,欣慰道,“你有這份心,本宮已經很開心了,本宮從未怪過你。只是賀秦,本宮確實怨你的,你當日不辭而別,這幾年來更是音信全無,你還把本宮這個主子放在心上嗎?”
賀秦先是一愣,繼而滿眼含著淚水,“賀秦這些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掛念殿下的安危,當日不告而別,只因臨時受命,本想早些日子,回來給殿下請罪的,卻不想事情比小秦想象的還要復雜。”
南宮瑾見賀秦滿眼都愧疚與無奈,并未深究,父皇讓他做的事情,他本不該去深入,若是知道了太多只怕害了賀秦“本宮知道你不易,如今你又有何打算?”
賀秦抬頭看了眼南宮瑾,潸然道“賀秦是來辭行的,對于賀秦來說,這些年來能夠陪在主子身邊,已是賀秦福分,以后賀秦不在的日子,殿下也要好好的生活,早日過上殿下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