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跨入校門以來，大家一直最渴望的就是早日穿上軍裝，省得出入校門都要被阻攔盤問，感覺總是不舒服。有一次，曉瀾和黃惠芹出門沒多久，回來就被士衛(wèi)攔在門外，曉瀾發(fā)揮了口頭和身體的雙重優(yōu)勢，才闖進來。結(jié)果居然被追查到大隊里，盡人皆知，王政委了解情況后倒也沒說她倆什么。因此，私下里，大家經(jīng)常討論啥時候發(fā)軍裝。等到一次政治課結(jié)束，門口的通告欄終于出現(xiàn)了領(lǐng)軍裝的通知，這些大人都像孩子似的奔走相告。中午，夢玲興奮地和馬麗討論一堆軍裝和軍訓的問題，兩人都無法入睡，盼望著下午趕快來到。

下午兩點鐘，全體集合，李隊長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就帶領(lǐng)大家來到學校后部的倉庫。根據(jù)自己的身高胖瘦，每個人都領(lǐng)了一大箱衣服。夢玲領(lǐng)了型號3A的女裝，迫不及待的試穿起來，對著試衣鏡一照，還頗有幾分英姿。她環(huán)視周圍，大家都紛紛試穿。“你看我穿的怎么樣？”“大了點。”“有點緊。”一片熱鬧的氣氛。夢玲別出心裁，把冬天的棉帽、大衣披上，對著鏡子發(fā)了會呆：這不就是《林海雪原》中的女英雄形象嗎。邊上的另一女生阿珍推了她一把：還自我陶醉呢，讓開，我來照照。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大家才滿載而歸。

軍裝一上身，昨天看著還是軍容不整的“預備役”，今天全都精神抖擻，象正規(guī)軍了。只是一整隊，看著一個個年齡不小，卻都雄糾糾氣昂昂的帶著紅艷艷的學員肩章，夢玲覺著挺有趣。很快，大家期盼而又有點畏懼的軍訓生活拉開了帷幕。王政委和李隊長先給大家做了充分的動員工作：從軍訓的目的談到軍訓的意義，又從軍訓的內(nèi)容到軍訓的要求。其中就包括頭發(fā)：男生一律平頭，女生一律齊耳短發(fā)。雖然有心理準備，但當真的要將精心蓄留的一頭青絲剪掉，愛美的年輕女生們還是依依不舍。唉，也許這就是軍隊對大家的第一次考驗吧！在理發(fā)店，夢玲輕輕撫摸著即將離她而去的秀發(fā)，如是想。

給他們軍訓的是個年輕的剛畢業(yè)的學生，姓樊，大家開始還尊稱他“樊教官“，后來索性教他“阿樊”，有的故意把兩個字拉開喊“阿－樊”。別看阿樊年輕，平時有說有笑，軍訓起來可是一板一眼，不茍言笑的。最先安排練習的就是“報數(shù)”，按說，大家都是高層次的知識分子，這小學一年級的玩意兒，還不是不點自通嗎？可是，偏偏狀況頻出：有人總是反應慢兩拍，就像槍卡殼了一樣。特別是到“1－2”報數(shù)的時候，幾個巡回后，有人老是開小差，報錯。夢玲感覺真不可思議，那些人真是，怕是有意為之。倒是阿樊說了一句：再報錯的那一隊，就一直報報到正確為止。這招“連坐”的懲罰果然管用，誰都不好意思連累兄弟姐妹。大家口干舌燥，終于，這一關(guān)過了。接下來就是站軍姿，原來夢玲想不過是站站嗎，還不輕松。可沒出半小時，小腿就開始抗議，酸酸痛痛的了。因為，軍姿的要求是重心放在前腳掌上，兩個手手指并攏，緊貼大腿外側(cè)中線，頭平視前方，一點不能動彈，烈日當空，個個汗流浹背，汗水流到眼睛里都不能擦一下。但是，誰都不愿意示弱，堅持著。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大家排隊回宿舍拿了飯缸出來，又要整隊，一起去食堂就餐。夢玲看著那些紅通通的菜，真是犯難：不能每天都吃白菜吧。她躊躇再三，只好向王政委提出能否專門弄一盤不放辣椒的葷菜。王政委一口答應下來就和廚師商量了，夢玲感動極了。一會兒，一盤白菜煮肉就端上來了，看著一盤爛糟糟的菜，夢玲只得硬著頭皮吃下去了，心里卻叫苦不迭：我只是不吃辣，不是牙不好，這樣的菜還有什么味道啊。中午回去休息的時候，夢玲跟馬麗訴著苦，馬麗很同情她，給她出了個點子：把辣菜放在開水里涮著吃，夢玲別無選擇，只能如此。

軍訓第二天開始，他們的隊伍經(jīng)常和護理系的女孩在一起訓練。大家心照不宣：研究生屬于“老派”，護理系屬于“弱派”，體能比較接近，放在一起訓練有氣勢，也可以互相對比參照。前幾天照例是站軍姿。夢玲估計這種枯燥的訓練是鍛煉意志和耐力的，和大家一樣，一直認認真真。特別是和那些護理系的妹妹在一起，總不能讓她們看笑話。事實是，才訓練幾天，護理系的妹妹們每天都倒下好幾個，讓她們的男教官措手不及，忙于救美。而研究生們自始至終巍然不動。兩隊的教官達成協(xié)議，每半個小時稍息一下，每一個小時休息一下，看來，軍人們還是熟諳“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的道理，沒有人真傻。

一天中午，站了一個上午軍姿的夢玲，又累又困，正上床準備打個盹。馬麗卻用力把她拉起來，左說右勸，興致勃勃地要拉她一起去校園照相。夢玲被她的情緒感染，雖然很疲勞，還是點頭同意了。馬麗預先給夢玲和自己都化了淡妝，說看上去會更有神采。兩人在校園里找背景，東一張西一張的一下子就把膠卷照空了。馬麗相當會擺造型，一會兒做個立正敬禮的姿勢，一會兒在投幣電話前歪著頭微笑假裝打電話，一會兒在草地上側(cè)臥著托腮凝視著手中的小花……開始，夢玲嘲笑她“臭美、風騷”，戲稱她為“百變女郎”。相形之下，夢玲顯得特別笨拙，除了立正就是稍息。馬麗反唇相譏笑她“老土，傻冒，不解風情”。后來，“傻冒”禁不住“臭美”的誘惑，放棄了一本正經(jīng)的原則立場，東施效顰的學起了“風騷”。

慢慢的，大家對于站軍姿有點不耐煩了，休息的時候就慫恿阿樊：“樊，你太辛苦了，整天和我們一起站軍姿，還是換換項目吧。”阿樊每次都笑曰：“你們知足吧，我們那會軍訓，一站就是半天。”直到有一天，計劃終于有所改變，大家總算可以由站到走了。在訓練前，大家先欣賞了三個女模特的表演，她們都是不久前參加過BJ閱兵式的，一招一式極其標準，頗有氣勢，三人仿佛有感應，手腳同起同落，絲毫不差，加上身高一致，從側(cè)面看，幾乎就是一個人。大家當然是嘖嘖稱贊。

在樊教官做了明確的演示之后，就輪到大家了。是原地從手到腳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完成。開始時練習單獨的手或腳動作，跟著指令大家都能配合得很好，象機器人似的。輪到一側(cè)手腳騰空在原地，很多人的pose堅持不了多久，就開始七歪八斜，搖搖欲墜了。氣氛一下子放松了，個個都禁不住哈哈笑起來。阿樊很不滿意，正色道：“嚴肅點認真點，要不然一直練這個動作”。聽出教官話中的“煞氣”，畢竟都是成年人，馬上局勢就控制住了。原來以為練習走是很簡單的事，誰知進度依然很慢，光原地的踏步動作就持續(xù)了好幾天。依著教官的話就是：“別小看踏步走，這可是基礎(chǔ)。”看來大家的基礎(chǔ)打得還是不扎實，等到齊步走時，可是洋相百出：有的手沒到中線，有的手伸錯了，有的腳不是按規(guī)定的向前，內(nèi)旋外旋的都有，更好笑的是有個別的總是同手同腳。還是教官英明，讓大家一排一排的走，其它原地不動的觀眾們當評委。并且使出他的“殺手锏”：有一個人出錯，一排的人就得跟著練，練到全部正確為止。大家有點松散的神經(jīng)又提溜起來了，失誤明顯減少。看來，“連坐”這一著真屢試不爽，但也有其副作用：有個別過于自律的同志怕連累別人，神經(jīng)太緊張，可能處于應激狀態(tài)，經(jīng)常犯同手同腳的錯誤。別的同學看了既著急又好笑。夢玲不自覺的用心理學去分析：交替邁步平時是潛意識的動作，可現(xiàn)在大張旗鼓的提高到高度意識的層次，神經(jīng)傳導線路改變了，所以有的人一時是反應不過來的。反正不管怎樣，這一關(guān)最后都必須過，經(jīng)過努力，大家終于都過了。特別難為那個別手腳不大聽大腦話的同志，據(jù)說為了不拉大家后腿，課后加班加點，可沒有少花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