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瓦什峽中計
兩個人、兩匹馬、兩峰駱駝,這支只有學者和保鏢的考察隊日夜兼程由吐魯番趕到了若羌。店主人送上一封信給黎庶平,西出陽關無故人,誰會給他寫信呢?
店主人說送信人是個漢人,個子不高,瘦巴巴的,生著一對蛇一樣的眼睛。信中只寫了一句話:“快去瓦什峽救阿依古麗?!豹?
送信人出自什么動機?無從知曉。
羅燕飛自葡萄溝開了殺戒后心弦一直繃得緊緊的,不敢稍有懈怠,自然也無心誘惑“夫子”,倒生怕出了紕漏,無法向主子交差。她對阿依古麗的生死存亡不擔什么干系。為了少些麻煩,她勸道:“夫子,不要去瓦什峽了!說不準是阿古柏的詭計?!豹?
“可我答應過艾買提要找回他的阿依古麗?!崩枋秸f。
“可我們從沒見過阿依古麗?!豹?
“我們不也沒見過阿古柏么?……總算有點線索,不能放棄這個機會。”
羅燕飛譏誚道:“要是我失蹤了,你會這么巴心貼肝去尋找么?”
“你若失了蹤,我不會去找的,”黎庶平沖她一笑,“那準是你同人私奔了。”“夫子,這號玩笑是你開的么?”羅燕飛假裝氣惱。
“別生氣,是我嘴不好,亂說亂道?!崩枋酱蜷_懷表蓋,看著地圖,“就是不為阿依古麗,我下一站也計劃去瓦什峽。離若羌不遠,在西南方。那里有座古城,建于唐代,元代后被瀚海湮沒。我們在那里會小有收獲的?!豹?
“好吧,依你!”
離開若羌,僅半天工夫就到了瓦什峽古城遺址。
這是一座小城,沒高聳的城墻,沒毗連的街道,只有一些住宅遺址,兀立在黃土高臺上。
有人曾在這里發掘過。黎庶平在一處屋基掘了幾鍬,竟拾到兩枚“開元通寶”貨幣。這銹跡斑斑的貨幣已在地里埋了千余年。
羅燕飛隱在黃土高臺下向四方張望。
黎庶平舉著鐵鍬大聲喊:“阿依古麗!——阿依古麗——!”
沒有人語聲,只有亙古的寂寞。
“阿依古麗——”黎庶平再次呼喚。
一個凸額鉤鼻藍眼珠的大漢借著土臺作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黎庶平身后,毛茸茸的大手緊攥著一把閃著寒森森白光的尖刀,刀尖頂著黎庶平腰部。另一支手握著明光锃亮的手槍槍口指著羅燕飛。
羅燕飛沒敢扣扳機,因為身后還有黑洞洞四枝槍管指著她。
“黎先生,叫你的保鏢把槍放下,抵抗是沒有用的!”
大漢的中國話說得十分生硬。
羅燕飛只得扔掉手槍。
“你是干什么的?”黎庶平出奇地鎮靜。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路死溝埋,怕死就不會來“死亡之?!碧诫U。
大漢說:“明人不做暗事,我叫阿古柏。我1909年曾隨鄂登堡的遠征隊來絲綢之路探險,后來布爾什維克掌了權,我就流落到伊犁。如今以倒賣文物為生。黎先生,你不該叫你的保鏢殺死我3個人。”
“你為啥綁架艾買提的女兒阿依古麗?
“我需要她給我帶路。我給她很多很多錢,只是雇請的方式不太溫和。”
黎庶平側過頭問:“阿古柏!快告訴我,阿依古麗在哪里?”
“哦——上帝保佑!那位小姐性子太剛烈,她用刀扎穿我的水袋,想讓我這支探險隊毀滅。
我不得不叫她永遠的休息!啊,上帝,原諒你的臣仆!阿——門!”
黎庶平的頭一陣暈眩,心里念著:阿依古麗!阿依古麗!可憐的姑娘,你死得太慘了!你才20歲呀!你追隨可憐的父親,死了!死了!也許你未及品嘗愛情的佳釀!你正值青春妙齡,卻死了!
“阿古伯,你要為阿依古麗的死付出代價的!”黎庶平憤怒地說。
羅燕飛不甘束手就擒,她眼珠瞧著前后左右,尋找機會逃條活命。她倒替黎庶平遺憾,只要她有所動作,阿古柏那把長刀便會扎穿他的肚子??蓱z的小伙子,你還沒真正嘗到女人的滋味呀!你不覺遺憾么?誰叫你那么古板呢?
“黎先生,”阿古柏說,“三減一等于二,你還欠我兩條人命?!豹?
“不,艾買提也是你們殺死的?!豹?
“就算那樣,你也還欠我一條人命?!豹?
“不,一條也不欠!”羅燕飛說,“你們還打死了艾買提的一條狗呢!”
阿古柏陰冷地說:“先生,我不會讓你多活一個鐘點。瓦什峽是你的歸宿地。”“突然襲擊,你算什么好漢?”羅燕飛大聲嚷道。
“對,也許這樣對你不公平?!豹?
阿古柏讓一個矮胖子看住黎庶平,他從高臺縱身跳下,吐個門戶,直取羅燕飛上三路。羅燕飛矮身閃過。阿古柏舉掌狠砍,羅燕飛舉手架起,突然收手抱住阿古柏的腰,一聲吶喊,竟將他顛翻在地。此后全用相撲招式,竟把阿古柏摔得翻腸攪肚,鼻青臉腫。阿古柏沒想到會輸在一個體重不過百斤的“中國小伙子”手里。
黎庶平驚嘆羅燕飛的功夫,一個妙齡女子竟打敗了如鐵塔般壯實的白俄莽漢,是個奇跡!更奇的是那女子用的是日本國柔道功夫。
阿古柏沒法瀟灑了。他從同伙手中奪過一支沖鋒槍,指著渾身灰土的羅燕飛,冷笑道:“這位先生,我們的比賽該結束了。現在我宣布我對二位的判決:黎先生將被捆住手和腳,給我們帶路,頂替死去的阿依古麗。至于保鏢先生,你大概已看到天國的光輝,聽到天國的鐘聲?!豹?
多毛的食指摳住了扳機。
黑洞洞的槍口直指羅燕飛。
羅燕飛絕望了。她就是一道閃電,也躲不過沖鋒槍成扇面的掃射。
人到死時方想活。短暫一生的經歷在眼前閃現。她悔恨,悔恨自己從沒主宰過自己的命運;
她怨,怨自己福淺命薄,為了那份討厭的差使,竟將貞操獻給了一個老頭;她怨,怨黎庶平是個情場傻瓜,為了自身道德的完善,竟對她的求愛冷酷地加以拒絕,她將帶著終生的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槍響了!她嗅到了一股硝煙味,踉蹌倒地,不知由于疲勞,還是由于恐懼。其實,死的不是她,而是阿古柏。一粒子彈打穿了他的脖頸,彈頭從喉結鉆出來,堅強的軀體再也無力支承起碩大的頭顱。歪斜的沖鋒槍槍管吐出的火舌把他的一個同伙打得遍身彈孔,血肉橫飛。
在阿古柏身后50幾步遠的地方,兩個騎馬女子正用手槍瞄著阿古柏的兩個同伙。
11乍晴又雨
經血與火的鍛煉,年輕的學者黎庶平也學會了兇狠。他抓住有利的時機,用鍬劈倒了那個用槍逼著他的家伙。遠處射來一槍,那家伙掙扎一陣便兩腿長伸。這一槍是羅燕飛打的,她已從最初的驚愕和張惶失措中清醒過來。
黎庶平喜出望外,喊著:“杜蘭!杜英!”飛跑下崗,向姊妹倆撲去。
杜英卻已催馬到羅燕飛身邊,跳下馬背,抱住羅燕飛在沙地上打滾。任何語言已不足以表達她萬分喜悅的心情,流著熱淚,咯咯咯直笑,拖著羅燕飛去沙丘頂上,親了,吻了,又抱著從沙丘頂上往下滾。真是個傻女子!羅燕飛被弄得無可奈何。
“杜蘭,謝謝你!謝謝你!你又一次救了我倆!”黎庶平熱情地拉著杜蘭的手。杜蘭打量他:“啊……你瘦多了!”話里充滿關切之情。
“是么?我倒不覺得!”黎庶平和她對面坐在沙地上說話,“杜老伯好么?”“好。他很想再見見你。”
“我也很想念他?!豹?
杜蘭瞟他一眼:“你還想念誰呢?”
“還想你呀?”黎庶平迎合她的心理說。其實自離開安西,“塔克拉瑪干”便成了他惟一的情人。他是父親的愛子,一定要繼承遺志,揭開塔克拉瑪干神秘的面紗,尋找過去的家園。
杜蘭雙手抱住他的右手,癡情地追問:“你說的是真話?”
“是真的。”
“你不曉得我多想念你喲!”
“你也想念我?”
“你就不會想到我會想念你?”杜蘭反問了一句。她有些不悅,馬上意識到黎庶平在有意撿好聽的說給她聽。這出于感激,決不是愛情。她垂下眼皮說:“我知道你不會想念我的,因為我是強盜的女兒。”
“誰說杜老伯是強盜?”黎庶平忙辯解道,“他是好人!替天行道,又護寶有功?!豹?
“你真這樣看待我們?”
“是真的,杜蘭!初見面你可不是這個樣子!你啥時變得這么心細如發和這么謙和克己?”
杜蘭也的確如黎庶平觀察的那樣,她的個性發生了很大變化。
“我是變了,”杜蘭深情地望他一眼,“是在見到你之后”。
黎庶平心不由一沉:自己的判斷大錯而特錯。杜姑娘的心思仍在他身上。對他的追求不是冷淡、沮喪而是更執著,可自己對這姑娘只是感激和贊賞,無愛意可言。
得來個“緊急剎車”。這樣卿卿我我發展下去,他將無法駕馭那局面。
“杜蘭,”他轉移話題,“我倒該先問問,你姊妹倆昨曉得我們在瓦什峽呢?”杜蘭頗不情愿地告訴說:“你還記得安西客棧那個店主人嗎?”
“就是生對蛇眼的那老頭?”
“對。你走后我才發現那老東西吃里爬外。就是他,給阿古柏通風報信。阿古柏20幾年前就在敦煌偷過經卷和壁畫,曾被我爸捉住狠揍了一頓。阿古柏心狠手辣,我怕你吃虧,于是和我妹妹由南路直接趕來若羌,好打探你們的消息。昨晚在若羌竟發現了阿古柏,又見了吃里爬外的那死老頭,我們叫他‘蛇大爺’。我和杜英昨晚天快亮時摸進客棧,用迷魂香熏昏了他,裝進口袋扛出客棧。給他噴了涼水,清醒過來,刀架在脖子上他才說了實話。我姊妹倆才知道你中了奸計,于是匆匆趕來救了你們?!豹?
杜蘭一口氣講完了事情始末。
黎庶平想到杜蘭姊妹心里時時系著自己的安危,反躬自省,不投桃報李,的確顯得薄情。
他抬眼望去,杜英正偎在羅燕飛懷里撒嬌呢!他暗地埋怨:羅燕飛呀羅燕飛,癡情女一旦識破廬山真面目,她會氣得發病呢!無論如何得馬上中止這場愛情惡作劇。
杜蘭看到妹妹那么敢于去愛,又恨自己的怯懦。她射出火辣辣兩束目光,逼視著黎庶平,說:“我千里趕來不是為了討你幾句感激話的,黎庶平!”她第一次直呼其名?!拔乙阏f句實話:你愛不愛我?愛不愛我?愛不愛我?”
他不忍心傷害她。他至今為那次就玉雕龜茲舞女而借題發揮刺她一事,深深內疚。
姑娘烏黑的大眼被淚水漫過,嘴唇直哆嗦,呆望著他,等待愛神的宣判。此刻,不能靠三寸不爛之舌,要的是真誠的表白,捧出一顆火紅的心。
黎庶平不敢有另外的選擇,低聲對她說:“杜蘭小姐,我愛你!”
他的許諾如春雨滾過寂寞的心房,如春雨滋潤了干渴的靈魂。
杜蘭等的就是這么一句話!她無暇去分辨對方許諾時心態是真是假或半真半假亦真亦假。
“黎哥哥!”她改了稱呼,一頭扎入黎庶平懷中,仰頭望著他的臉,面頰流著幸福的淚水。姑娘柔軟的軀體在他懷里蠕動。他心里升起一種柔情,情不自禁地撫摸杜蘭,低著頭親吻她的嘴唇。
“你愛上了強盜的女兒?”她頑皮地說。
“對,我愛上了強盜的女兒!”
“我們的婚事咋辦?你家是書香門第,得守禮法:納親、問名、納吉、納幣、請期、親迎……是么?”
“那當然!——你竟然記住了?”
“那有什么奇怪!”她嗔怒道:“你往后別瞧不起人,把我們當作野百姓,雖說邊遠點,不還在中國么?”“不會瞧不起你的。我這次探險回來,我們一同去北平,我送你去讀女子學校。”
“我能行?”
“行!你很有悟性。”
這時,西邊天際出現的奇異情景吸引他們暫時將喁喁情話休止。
遙遠的天邊有座城,四圍山峰拱衛,城內建筑美不勝收:有的象六和塔,有的象天壇,有的象寺廟,有的如埃及金字塔,有的如柬埔寨吳哥窟,有的如龍蛇,有的如獅虎,通衢大道似有行人奔走,似有狐兔出沒……這是海市蜃樓,是雅丹地貌的虛像。
黎庶平摟著杜蘭,說:“你一定要理解我,杜蘭!不是我情竇未開,而是我有重任在身。你等著我!”
“我等著你,黎哥哥!”
二人溫情脈脈的談話被杜英的尖叫聲所驚擾。那女子披頭散發從沙丘后冒出來,跌跌撞撞跑下沙丘,嘴里喊著:“姐姐,他不是男人!姐姐!他不是男人!”杜英撲到姐姐懷里嚶嚶哭泣。
羅燕飛也象受了刺激,立在沙丘上,敞開胸懷,歇斯底里地大叫:“我是女人!我是女人!”
果然出事了!黎庶平心里說。
“姓黎的,這是怎么回事?”杜蘭氣得嘴臉烏青。她受了欺騙。欺騙她的竟是自己舍身相救、傾心相愛的人。
黎庶平只是苦笑。他也說不清羅燕飛為啥要女扮男裝?要哄人就哄到底,為啥“偶而露真容”?
也許她出于不得已。一個女人要背離本性喬裝成男人,短時間或許覺得有趣,時間久了必然痛苦。
杜蘭怒不可遏。她一生最容不得的是欺騙。這簡直是恩將仇報,有意糟賤人呢!
“哭什么?”杜蘭兇了妹妹一頓,“拿起槍來和那沒廉恥的女人了結。”
“別別別……”黎庶平慌忙求情,“杜蘭,你當羅燕飛心里好過么?她一定有難言之隱。你饒了她吧!”羅燕飛反常的神態激起了杜蘭的同情。她們都是女人呀!
杜蘭狠狠瞪著黎庶平:“饒了她,饒不了你!”她飛身上馬,揚起鞭子,狠狠抽了黎庶平三鞭,“姓黎的,我杜氏姊妹不是賤貨,這賬會找你算的!”
黎庶平望著兩騎遠去,煙塵消散,頓覺渾身沒四兩力氣。自打離開北平,他第一次有些氣餒。
他的腦海也象這大漠,是一片空白。
12且末接頭
“前面就是且末城。”黎庶平看了鐫在金屬片上的地圖,合上懷表表蓋說。“好古怪的地名!”羅燕飛在馬上說。
“且末是西域古國名,今之且末是不是古之且末呢?我們要弄個明白。”
羅燕飛高興地說:“我們在且末住一兩日,好么?”
“你想在這里恢復女兒身,是么?”黎庶平向她投去溫和的目光。
在瓦什峽,羅燕飛受到傷害,瘋狂的杜英逼著和她干那事,當真相敗露,杜英如憤怒的雌虎撕她咬她羞辱她。兩個女子都歇斯底里。
離開瓦什峽,羅燕飛郁郁不樂,黎庶平好言相勸:“羅艷小姐,你本乃巾幗女子,何必違反人性著男人服飾呢?怕人們流短飛長?你沒發現,一過玉門關,那習俗比關內開化。你呀,不要憋著自己,該咋樣就咋樣!好么?”
羅燕飛點點頭,心里在說:“傻兄長,我心中的秘密你并不曉得呀!”
在且末住下后,羅燕飛說:“夫子,我去街上轉轉,回來后你會看到母雞變鴨,羅燕飛成了個漂亮的藏族姑娘?!豹?
“那一定十分有趣!”黎庶平打開筆記本,動手整理資料,補記沿途見聞。羅燕飛還銘刻著另外一件事:她要在這里尋找一個名叫赤田正二的日本人。按照行動計劃,過且末后將有一支神秘的駱駝隊尾隨黎庶平深入大漠。
羅燕飛是漂泊中國東北的日本藝妓所生,她的父親是日本浪人,名叫大江正造。一位研究日本間諜活動的教授在某本書中寫道:“浪人是超級愛國者。中國是他們的狩獵場?!贝蠼僳E天涯,18年后在沈陽孤兒院接走了他的女兒,并給取了個日本人名字叫大江瑛子。瑛子被送到一個秘密的地方接受嚴格的訓練,在她們中出了個名聞遐邇的一代艷諜川島芳子。瑛子此次奉命執行一項名為“沙漠之舟”的行動計劃。主子要求她用感情俘虜黎庶平,當他最可心的情人,并充當保鏢助他探險成功。黎庶平好比“沙漠之舟”的舵手,當航船勝利到達彼岸時,只消一粒子彈,那滿載而歸的珍貴文物便易了主人。
瑛子提前三日到蘭州守株待兔。軍中師團一級將領不少人是投靠日本的暗藏特務,韓團長是其中的一個。瑛子冒充韓團長的甥女。在蘭州她設計“拔刀相助”一場戲博得黎庶平的好感,然后來個幾日不見,以強化效果,把好感轉化成“思念”,再轉化成一種性愛。她沒料到黎庶平的理智防線竟牢固得無法突破,就是芳子當肉彈也無濟于事。到頭來瑛子對黎庶平反動了真情,陷入感情的泥沼難以自拔,一顆芳心在真情與假意、愛情與陰謀的沖突中絞得痛苦不堪。
羅燕飛進入角色,將一枚櫻花徽章別在胸前,明亮的大眼脧巡且末街上的每一個人,心想:赤田來了且末沒有?他長得啥樣?俊不???
街頭有個賣民族服裝的地攤,瑛子彎腰挑了一套藏族姑娘的服裝,老板開口要了10塊鋼洋。
“老板,這太貴了!擱蘭州,不值5塊鋼洋呢?!蹦抢习孱^戴翻毛狼皮帽,蓄著胡須,著身藏袍,袒露左臂,腰上系著一把藏刀,但刀柄上鑲著一朵銀質櫻花。
老板的視線掠過羅燕飛胸前的櫻花徽章,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先生,10塊鋼洋不貴!不貴!”老板說,“假若先生實意要買,就另外贈送給先生一把小刀?!豹?
羅燕飛從老板手中接過小刀,見刀柄上刻著櫻花。瞧了老板一眼,看出化裝的痕跡,估計他是赤田正二。她端詳小刀,裝出愛不釋手的樣子,問:
“老板,這刀產在哪里?”
“先生,這刀來自太陽升起的地方?!豹?
“很好。”她仍下10塊鋼洋將挑選的藏胞女裝抱在懷里,“老板,你還要去哪里發財呀?”“先生,我要去日落的地方?!豹?
暗號對上了。
老板低聲說:“我叫赤田正二。在且末等了8天了?!豹?
“我叫大江瑛子,今日剛到且末?!豹?
“不愧是川島芳子的弟子,女扮男裝足可亂真?!豹?
瑛子受了夸獎,抿嘴笑笑。又說:“黎庶平后天離開且末,我們打算用馬換駱駝。你們追隨四峰駱駝的腳印,不可離得太近?!豹?
“放心吧,小姐!”赤田正二色迷迷地望著瑛子,說:“你倆上了床么?”
“那當然。”她故意這么說。
“小姐好漂亮!我倆后會有期?!豹?
瑛子嚴肅地說:“赤田君,日本國的女間諜,不是為自己人準備的。再見!”赤田正二望著大江瑛子遠去的背影,心里說:還是安妮小姐性感呀!
隔了一天,黎庶平和羅燕飛離開且末,穿越大漠向西進發。
再有幾天,他們將到達當地人稱的“魔鬼城”。
人們傳說魔鬼城時隱時現,那里遍地是珍寶,隨便拾一塊金子就足夠你風光一生。這些珍寶由一個身影時有時無的魔鬼看守。你若只拿走一點點,魔鬼睜只眼閉只眼。你若貪得無厭,魔鬼便會瞪著黃色的大眼,張開大口,吐出黃煙,然后是飛沙走石,轉瞬間大地白茫茫一片,城沒了,人也沒了。
傳說不足信,黎庶平倒相信那些古代的城池毀于沙漠風暴。時隱時現是完全可能的。
塔克拉瑪干南部有許多“魔鬼城”。
被梳理過的沙面有著規則形狀,規則紋理的沙面印下兩行人的足跡……
在他們后面有一支規模較大的駱駝隊緊緊尾隨。
這支駱駝隊象支商隊,馱著日雜百貨,主人是個英國女郎,經紀人是個冒牌藏族商人,自稱叫旺堆,其實他是北平來的王先生,在沈陽特別情報局的檔案里他名叫赤田正二。
這支商隊共有10峰駱駝。5個牽駱駝的是在安西雇傭的。
安妮小姐的商隊一路買與賣,將由喀喇昆侖山口去克什米爾。
這支商隊很神秘,沒有排旗,沒有駝鈴,只留下一些雜亂無章的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