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子喝一群新朋友喝的暢快，我和小三寶兒喝了一瓶啤酒的功夫，他已經吹了仨了，看著我和三寶兒一直沉默的坐在一起，扣子搖搖晃晃的坐在我身邊，摟著我的脖子說起了悄悄話：

“大宇，陪他們喝幾杯啊，肥子的爹是交通局局長，這種人多結識對我們太有好處了。”

我轉頭看著扣子，扣子的眼睛里似乎沒有了當年的純凈，當初那個抓著豬頭肉跟我們說一起玩兒的少年似乎離我的世界越來越遠，但是這種距離，并不是我能彌補的。

我們在同一個起點出發，他和三寶兒向著南方奔跑，我只能往向北的道路上慢慢游弋。

“扣子，他爹做啥的我也不想認識這種人，目中無人狗仗人勢的在我眼里沒有一個好東西。”

扣子打了個酒嗝，愣愣的看著我：

“大宇，社會就是這樣，蛇鼠一窩狼狽為奸，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人，就把你算上一號，你還有幾個并肩作戰的同類？”

“那我就自己一個人，沒關系。”

扣子聽了我的話，嘆了口氣，可能怕我過于掃興，又笑著說不說了不說了，我給你唱歌。

扣子的拿手曲目是《嫂子頌》，在j市的時候，我們常常在醉酒以后，迎著微風在江邊散步，路過卡拉ok攤子，扣子總是借著酒意嚎一嗓子，只是除了起哄的小弟兄們，其余的路人和看客總是一臉鄙視。

那天扣子唱的依舊很動情，起哄叫好的聲音快掀翻了屋頂，同一首歌，同一個演唱者，在光陰的腐蝕下，漸漸變了味道。

肥子喝的也舒暢，他總就想通過扣子認識小三寶兒，遞煙敬酒無不殷勤，小三寶兒只是淺淺的笑著，時不時回頭朝我做個鬼臉，我也笑著喝酒，好吧，既然越想越頭疼，索性弟弟在身邊的時候，就喝個痛快吧。

肥子敬完三寶兒酒，又蹭到我身邊：

“來，大宇兄弟，大人不計小人過，這事兒我辦的酸了，你別忘心里去。”

“不至于。”

我咧嘴笑笑，和肥子一飲而盡。

肥子抹抹嘴巴，色迷迷的笑著說：

“兄弟，一會兒有幾個妹妹過來，都是學生，你相中哪個了告訴我，今晚上你愛領哪領哪去。”

“算了，我女朋友愛吃醋，你們玩兒吧。”

肥子咂咂嘴，一臉遺憾。這個時候，包房的門被推開了，看著門口站在幾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我和小三寶兒都愣住了。

“雨軒？”

“大宇哥，寶兒哥…”

站在門口的雨軒看見我和小三寶兒，小臉兒煞白。

我們的妹妹依舊那么瘦弱，可是往日乖巧的樣子已經不復存在，我從未想過雨軒會有這樣濃妝艷抹的時候，濃重的眼影下，只有那雙眸子里還有一絲清澈。

這幾聲對白讓包房里安靜下來，愣住的不止是我們三人，肥子愣了，扣子愣了，蛤蟆也愣了。

雨軒顯然很害怕，在我和小三寶兒面前，她一直都是個懂事兒聽話的孩子，看著她瑟瑟發抖的身軀，心里疼的厲害。

在慈恩區那樣的氛圍下，我和小三寶兒盡量把這唯一的妹妹打扮的樸實干凈，讓她身上能少些脂粉氣，人說窮養兒富養女，怕的就是姑娘家打小物質生活過于匱乏，長大以后抵不住金錢的誘惑。我和小三寶兒吃喝用都盡量滿足她，可雨軒終究還是變了。

包房里就一直這么安靜著，鐳射燈絢爛的光束打在我們的臉上，晃得我站不太穩，酒精加快了血液的流速，嘴里發苦，小三寶兒的表情又恢復了表情，只是壓制不住眼里的陰狠。

端起瓶子猛灌了兩口，我希望我吞下的是一瓶燒刀子，烈酒入喉，說不定能燙得心里舒坦點兒，可是啤酒只能讓我一肚子悶氣更加膨脹：

“雨軒，你先去洗臉。”

雨軒怯怯的看著我了一眼，轉頭去洗手間了。

“啪！”

肥子已經不再憂傷，用一個笑話來說明，一個人從十樓跳下來不死，是幸運，第二次接著跳下來，依舊不死，是命大，第三次，那只能說明這人已經習慣了。

此刻的肥子，已經熟悉了這個流程，歪著脖子，保持著被抽的姿勢，圓潤的側臉有一抹嬌艷的紅。

這耳光是為雨軒甩的，我們心里純潔無暇的妹妹，即使是你自甘墮落，我和小三寶兒終究不舍得讓你受太多委屈。

小三寶兒拉拉我袖口：

“別生氣了哥，氣大傷身，一會兒我帶肥子走，這事兒我處理。”

聽了小三寶兒的話，原本已經麻木的肥子身子猛的一顫，他知道，落在三寶兒手里沒有好。

我轉頭看看三寶兒，我想三寶兒會從我的眼睛里看到失望，一種瀕臨絕望的失望。

雨軒洗好了臉，低著頭回到了包房，剛剛可能哭過了，眼睛通紅，看她那副小樣，想起了小時候我一直哄著逗著她時候她那張可愛的笑臉。

我想就這樣陪他們回家，牽著弟弟妹妹們的手不去想這里所發生的一切。像小時候一樣，犯了錯誤被罰不許吃飯，半夜偷偷爬起來在櫥柜里找一些冰冷的吃食，就著咸菜疙瘩幾個孩子也能吃得很香甜。我想對他們說，都好好的，我們兄妹三人還得一起老去，我們的親人會一個一個離開我們，但是年齡相仿的我們還得互相攙扶著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酒意讓我有些眩暈，心里忽然無比悲傷，人，為什么要長大？為什么要變？

緩緩的一步一步走向雨軒，雨軒懼怕的看著我，朝后退著步，我咧開嘴笑了笑，我笑我可愛的妹妹竟然開始躲避看著她長大的哥哥，我笑這骯臟的世界把雨軒潔白的心涂抹的一片狼藉。

“雨軒，別動，哥抱抱你。”

雨軒聽了我的話愣住了，從父親走后，她可能再也沒有看到過我這樣落寞悲哀的神情。兩行淚水滑出了雨軒的眼眶，我想，她可能知道她真的錯了。

抱著雨軒，我放聲大哭，雨軒在我的懷里顫抖著，我知道我失態了，但是我抱著的不是別人，是我的妹妹，雨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