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圓門光線越亮，成蔚顧不上再數兩旁的燈籠，踩得地上“咯吱”直響。一步躍入門洞，在回廊下抖了抖身上的雪，剛巧碰到兩個涂脂抹粉穿著大紅艷服的丫環走過。成蔚一個愣怔，兩人倒先向她作個福行了禮，其中一人手上捧著托盤，托盤上蓋著塊紅布。

“王妃——”

成蔚仔細辨認了一下，原來這兩人就是一直伺候她的丫頭。

“你們怎么……”成蔚見她倆滑稽的打扮，很是不解。

兩個丫頭扭扭捏捏，回答含糊其辭：“王妃恕罪，今兒……府里人手不夠，我們被派來幫忙，馬上就回……”

她們越是藏著掖著，成蔚越覺得心里發慌，連眼皮也突突直跳，她沒了往日的矜持，走近兩個丫頭，一把掀開托盤上的紅布……

紅布下面安靜地放著兩樣東西，分別貼著兩個喜字：一把羊脂玉如意，一塊白玉合獾佩，正是那日從當鋪買回的。

成蔚的耳旁“嗡——嗡”作響，再也聽不見別的，她眼圈一下就紅了起來，厲聲問道：“這是誰的東西？說——”

端托盤的丫頭被成蔚的樣子嚇得不清，一下就跪在地上，“王妃……這，這是劉將軍的新婚信物，讓我們拿進洞房……”

“劉將軍？是劉嵇？”

成蔚沒有聽見，她只看見兩個丫頭的嘴巴一開一合，點頭的樣子。

成蔚心里一陣絞痛，整個人直往下沉。她不相信，昨天劉嵇救她生天后竟不置一詞的大婚了，不可能……她撇下了丫頭，跌跌撞撞朝右奔去，漆黑的院門此刻雖然閉著，一陣陣絲竹嬉笑聲從里面傳出，門前掛了不少的紅燈籠和紅色繡球，兩個斗大的“囍”字觸目驚心地貼在兩扇門上，紅得灼痛了她的眼睛。

成蔚舉手就要打門，身后的劉三連喊了數聲：“王妃——王妃——”

她的手抬了半晌，顫抖了半天，終于頹然地落下。

她回轉身子，腳步虛軟，目無旁人，熱淚淌到臉上，全部冰冷透涼……再穿過花園的時候，風有些小了，雪片仍在丟棉扯絮般漫天飛舞。

進了自己的院子才看見尾隨跟著的劉三。他撐著把傘，想過來卻又不敢，渾身沾滿了雪花，冰冷的四肢讓她清醒了不少。

“劉三，你來。……你對我下迷香就是為了將軍要結婚么？劉將軍來慶陽府就是為這件私事？”她擦拭著眼淚，努力平息著自己：“你……你多費心了，我……是襄王的未亡人而已……”

劉三瑟瑟發抖，嘴唇哆嗦了幾下，“不——不——”終于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劉三，你替我向劉將軍討壺喜酒來。怎么……不愿意？難道要我親自去討？去——給我酒——”

成蔚呵呵大笑，倔強的嘴唇顫抖著變成了白色，不停地用寬大的袍袖拭著面部。

“我這就去……這就去。”劉三說著，扔了手上的油傘，拔腿而去。須臾，便捧著酒壺回了來。成蔚迎上前去，一把奪了酒壺：“退下，我想靜一靜。”

“王妃——”劉三的臉上掛著雪花，女人的樣子讓他無比心痛，萬分后悔。

成蔚關了所有房門，仍隱隱約約有些喧鬧聲從那里傳來。她孤零零地坐在桌案旁，瞥見燭臺上一點殘燭，過了亥時了吧，新人是該入洞房了……

謝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