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天罡頭戴黑色冠冕，前后對稱的綖板吊墜著珍珠，身穿繡著團龍的大紅色吉服，腰間束著漢白玉四塊馬尾絲帶。胡須有些花白，卻梳理得一絲不亂，眼角微有細紋，濃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深不見底。他緩緩地從座椅上站起，慢慢踱到成蔚跟前站定，他本就生得高大，很給她一種近在咫尺的壓迫感。

女人蜷在寬松的大氅里面，孤零零跪在地上，顯得那樣嬌弱無助。彥天罡的心里劃過瞬間的憐愛，立刻被心底深處的疼痛和恨意淹沒。他淡淡地說：“姑念你為夫守節從死,這樣吧，除了追封以外，朕再下旨給你修座貞節牌坊吧。”

成蔚紅了眼圈，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咬了咬下唇，說道：“好一個為夫守節……”卻對著彥天罡粲然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沒有，成蔚不服。”

彥天罡一擺袍袖，轉過身子，只聽見綖板上的珍珠甩動的噼啪聲。等珍珠停止了晃動，彥天罡已恢復了平靜。

他一臉威嚴冷冷道：“說說看，侯門的千金小姐是從那兒學的醫術？”

“……”成蔚被問得一凜，慢慢地垂下了腦袋。

“昊兒身上的傷是你治的？”

“是——哦——不是。”成蔚點頭后又搖了頭。

彥天罡眼中精光陡現：“是……不是？”

成蔚直起身子：“是我醫的。可他的死……他的死與我無關。”說這句話的時候底氣并不足，她沒有十分把握，襄王是被毒器刺成重傷，可縫合處理都是她動的手，很難說和自己沒有一點關系。

“你那里學的醫術？”

“我……我偷學的。”

彥天罡瞇起眼睛盯著成蔚看了多時，胸臆中的所有已被痛恨吞噬，臉上浮起一個陰狠的表情，冷冰冰地說：“朕派御內侍衛馬上送你回王府。”

成蔚知道他話里的意思，沒著一言，就自己站了起來，自顧自揉著跪得生疼的膝蓋，咬著牙挺直著身子慢慢地往殿外走去。

彥天罡有霎那的恍惚，看她挪遠了，方想起喚道：“廉其——”

*

見廉公公去安排成蔚出宮了，肖貴妃心里頓時忐忑起來。宮女要扶她回去，她擺了手，獨自進了正殿，彥天罡還坐在那里，有些出神。

“皇上恕罪，臣妾竟忘了給您沏茶。”

“不必了。剛才在昭陽宮已經喝過。自古慈母多敗兒，你同賢妃一個樣。”彥天罡低斥了一聲。抬頭見肖貴妃臉色煞白，嘴唇發紫，忙伸手把她扶到榻上，自己就在她身邊坐下：“要喚太醫么？”

“不礙事，剛才站久了，躺一下就好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彥天罡的聲音里帶著悲傷：“昊兒的事情我也傷心了很久，怕你這身子骨吃不消，想緩緩再告訴你的。”

“這成蔚……”

“成蔚的事情，你不要跟著摻和。朕可以告訴你，要她死就是因為她長得魅惑，朕不愿本朝也出一個妲姬。”彥天罡的口氣里帶著些薄怒。

肖貴妃略過他的眼睛，剛才她看到彥天罡出神的時候忽然想到的，彥天罡要賜死成蔚的另一個原因，不過她不敢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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