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接到皇上的密旨，黃愈一刻也不敢耽擱。率先領了幾名御內侍衛(wèi)快馬加鞭從慶陽趕回都府。離開彰河府時太陽已經偏西了，離都府尚有二百多里的路程。他派信使告知府郊館驛，估計他們在子時左右到達。

等胡亂吃了些東西，爬上館驛床榻之時，黃愈已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掀開被子倒頭便睡。迷迷瞪瞪地覺得自己仍在馬背上顛著，越跑周邊的景象越荒涼，跟隨的侍衛(wèi)全都沒了影子……猛然醒來，竟然渾身的冷汗，濕透了中衣。黃愈情緒稍平長長吁出一口氣，用手撥動床幃欲探看窗外的天色。床榻距離窗戶不過五六步距離，窗前赫然立著一堵黑影。

“誰——你是誰？”黃愈顫著聲音，一手去撈枕下的挎刀。

黑影輕笑了幾聲，用火折點起床前的蠟燭，“黃大人，數日不見又辨不出來了么？”

“襄——王爺。”聽到聲音，黃愈吶吶念叨，卻立刻從榻上下來，火燭之下并非襄王的顏面。

“明兒一早，圣上便要召爾入宮。”輕輕一句引得黃愈心頭一陣狂跳。接到速回密旨之時便猶豫著想私下先知會襄王一聲，可圣旨措辭嚴厲不容置疑，他想到自己都是按照襄王的意思行事應該不會有多大偏差，所以還是直接上路了。

“戰(zhàn)報中可有什么遺漏的地方嗎？”

黃愈咽下口水，輕拭冷汗，顧不上披起外袍，欲跪地行禮：“王爺恕在下衣冠不整……”

“免禮。”

“回稟王爺，戰(zhàn)報中并無遺漏。殲匪七百余人，俘虜三百余人，官兵死傷二百余名。匪首吳靜遠墮下懸崖，慶陽府尹楊大同遇難。”黃愈一口氣又將戰(zhàn)報重復了一下。

“爾清理戰(zhàn)場后，還發(fā)現什么沒有？皇上也帶兵打過仗，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黃愈的腦袋開始嗡嗡作響，戰(zhàn)報的一字一句都是得到襄王的許可的。要說后來發(fā)現什么，也是在看過主事們登記造冊時發(fā)現的。流觴崖底找到幾具墜崖的尸首，既無楊大同也沒有吳靜遠，他想找楊大同的親兵詢問當時的情景，不料那幾個人居然都沒了蹤影，他覺得有些奇怪，可是忙于處置俘虜，安排傷員，安撫百姓還來不及深究，就接到了回都府的圣旨。腦子里一道電光劃過，皇上的密旨，襄王深夜易容潛入館驛，看這樣子他對自己還是心存疑慮的，只后悔沒有早些通知襄王。

此刻黃愈撲通跪地，聲音帶著哽咽：“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王爺對下官本就有知遇之恩。下官是枝葉王爺就是樹干，這一損俱損，一榮共榮，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下官怎會不知，請王爺放心。”

襄王微咪了一會兒眼睛，抬手將黃愈扶了起來，輕聲安撫道：“你的心意，本王都知道了。”

“圣上一定還會問及御內侍衛(wèi)被殺一事。”

“屬下是否按實俱奏？”

“按實。反正慶陽府尹遇難，所有的罪名都由他頂著。”

“關于這楊大同，屬下還有些發(fā)現。”

“嗯，說。”

“楊大同的家眷并不在慶陽。”

“這個本王知道。”劉飛他們夜襲慶陽府庫房之后，他聽劉嵇說過，而且此事做得非常漂亮，整個府衙都沒有人知道楊大同家眷的下落。

“下官在找楊大同親兵問話時，聽說他的弟弟幫著運過一些家什到都府。下官疑心他會不會在都府買了宅子把家眷置在此地。”黃愈見襄王聽得仔細，又把打掃戰(zhàn)場后的發(fā)現一一告訴了襄王。

沒想到，襄王就地踱了幾步，輕聲道：“黃大人的家眷都在都府么？”

黃愈是通過拔擢升任的三公六卿，本朝吏治極嚴，只在封授功臣之時贈過府邸。所以他也是攢了經年的銀子去歲在都府買下宅院后，才讓家眷全部從老家搬來。說句不好聽的，他是沒錢納妾，還好他與結發(fā)妻子舉案齊眉，膝下四子，卻沒有女兒，就把幺弟的女兒過繼過來，這個侄女他也一直當作女兒。此刻他的心頭一動，可是話在嘴邊轉了一圈還是沒能說出口，此時此刻似乎不合時宜。

“家眷是去年從老家來的，現在都在都府。”

襄王微微點頭，今夜所行的目的已經達到，黃愈所言既是實情，也確然發(fā)自肺腑，更何況他的家人都在都府……他一翻手腕，將一件硬物扔到了床上，打開窗戶低聲道：“宣旨之人即刻便到。”然后一蜷身子越窗而去，幾下就沒了蹤影。

窗外冷風刺骨，黃愈顫巍巍關緊窗戶，微弱的燭火使床上的刀鞘閃著烏亮，待看清正是睡前放在枕下的防身之刀，立刻渾身篩糠，冷汗淋漓……襄王不僅掌握著自己的行蹤，竟還知道皇上的密旨。幸而早就對他孤注一擲死心塌地，忽然想到他的易容，難道，難道襄王乘著夜色本是要來結果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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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著腳趾頭更完這章。裸奔的壓力是大，現在不敢馬虎，一不小心字數多了。

文章的走向早就定好了，落到文字壓力也確實不小，搔頭。馬上周末，小惠可以歇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