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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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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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鑫淡淡地一笑，“哦？”

凌鑫喝的是黑咖啡，一點糖也沒加。每一次輕抿，那苦至極處澀至極處的汁水便沿著咽喉往下滑，仿佛可以滲透到心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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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到一中去做個演講，第一次見到你。當時，你拿著相機猛給我拍照片，一點顧忌也沒有。我看到旁邊的人都在議論紛紛，你卻毫不在乎。那時，我覺得這個女孩真有意思，就想和你交個朋友。不過，當時你有個男朋友，可能太在乎你，對我有所誤會，所以……”郝云鵬說到這里，停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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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鑫卻聽出了郝云鵬的話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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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鑫敏感地說道：“所以怎么樣？他對你做了什么？或者跟你說了什么，你說清楚啊。反正我現在跟他已經分手了，你不必擔心什么。”

郝云鵬不回答我，卻反問凌鑫，“你不是說你們分手了嗎？他當時做了什么，說了什么，對現在的你來說還很重要嗎？你們已經分了手，你還了解這些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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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云鵬的反問非常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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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鑫心里一急，一句話沖口而出：“難道分手了我就不能繼續喜歡他嗎？難道在你們男孩子眼里，只有親密地在一起，只有發生親密的關系，那才叫愛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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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說完，凌鑫才驚覺自己說了多么不該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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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高中剛畢業的女孩子，居然對一個并不熟悉的人，說出“親密關系”這樣的字眼，還將自己的秘密這樣赤裸裸地說了出來。

天哪，郝云鵬該怎樣看我？

我自己做了糊涂事倒也罷了，也受到了老天足夠嚴苛的懲罰。

我怎么還能跟外人說出這么糊涂的話？

我怎么好意思說呢？

郝云鵬還是姐姐的同學，他聽到我說出這樣的話，會怎樣揣測我們的家教呢？會不會對姐姐有更偏見的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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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鑫真是悔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郝云鵬說道：“凌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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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云鵬忽然很唐突地直呼凌鑫的名字。

凌鑫下意識地看向郝云鵬的眼睛，郝云鵬也看著凌鑫。

郝云鵬的眼神很清冽，里面沒有一點鄙夷，一點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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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點我很贊同你。愛情是一輩子的事情。但是，一定要選準，如果選準了，就要堅持。人生嘛，就是要落子無悔。”郝云鵬托起茶杯，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眼里透著幾分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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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當凌鑫比較了解郝云鵬的時候，再回想起郝云鵬這時說的這句話，便可以明白郝云鵬的一種善意。

可是，在當時極度敏感的凌鑫眼里，只覺得這種欣賞是一種莫大諷刺，而這微笑是一種莫大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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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眼神不好，我沒有選準。算了，別說了。我知道，我現在在你心里一定是個大笑話了。高中生談戀愛本來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還沒羞沒愧地跟別人說。可我是我，我姐是我姐。你怎么看我，我不管，你別拿看我的眼光來看我姐就行了。”

郝云鵬搖頭道：“別這么說。高中談戀愛，時候是不怎么合適，但是，也說不上不光彩。感情產生了，誰也控制不了。我也經歷過那段青蔥歲月，說句不怕你見笑的，對于在校期間沒有留下任何回憶，至今心里遺憾。”

“你是有機會不肯爭取罷了。”凌鑫低聲咕噥。

“機會？”郝云鵬笑了笑，“機會不是給外人看的，是要靠自己把握的，不然，怎么能落子無悔？”

“人生怎么可能落子無悔？”凌鑫反駁道：“就光今天，我就做了一件很令我后悔的事情，就是我為什么要來找你，還跟你講了這么多不該講的話。”凌鑫說完，一口將余下的咖啡喝干。

“可是，你已經坐在這兒了，后悔也已經發生了！你為什么不換一個角度來想，你今天跟我講了這么多不敢跟別人講的話，你心里也輕松了很多不是嗎，難道不勝過你藏在心里難受嗎？”

“秘密總是只有一個人知道的好。”

“首先，這不是一個秘密。一年前，我已經知道你有男朋友了。然后，我告訴你，我是怎么知道這碼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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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鑫睜大了眼睛看著郝云鵬，等待郝云鵬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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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云鵬卻輕啜了口茶，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喝咖啡和喝茶一樣，需要慢慢品。你剛才喝得太急。”

“你故意吊人胃口？”

“我剛才不是說過嘛。一年前那次回校，我有認識下你這個學妹的想法。我找了一個我在校任教的同學，我還沒開口問你的情況，卻收到一封托他轉交給我的信。信是你當時的男友寫的，只有一行字：請不要打擾凌鑫正常的學習生活。凌鑫的守護者上！”

“他有什么權利這樣？”凌鑫咬緊了嘴唇。

“我當時的想法是：這是一個很細心的人，因為他發現了你在給我照相，他懷疑，所以，他要制止他懷疑的事情發生；然后，這又是一個極工心計的人，因為，他很快可以了解到我和這個學校的哪個人最熟，所以，他提前找到了那個人遞這封信我。這兩者合在一起，我只覺得這個人非常在乎你，而且行事非常認真縝密。”

“這又能說明什么？”

“細細一品這個男生，盡管我素未謀面，也沒有向人問及他的姓名，我可以說完全不認識他，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是一個不簡單的男孩子，做任何事情都有著強烈的目的性，他是不會無緣無故去‘守護’一個人，更加不會無緣無故地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去談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

“你說這話什么意思，你是說，他是個負責任的人，是我把談戀愛當兒戲，所以，我們才分手是不是？”

“我從來沒有這樣說，是你敏感了。雖然交短言淺，可是，就憑你剛才為著你姐姐說的那幾句話，說你是個有擔當的女孩子絕不是謬贊。說實話，我也不贊成高中談戀愛，但是，那不意味著你們一定是錯的。你們既然都非常重視這段感情，我不明白為什么會分手。你們當中或許有誤會。”

“那又如何？”凌鑫笑了，“結果就是分手，而且不可逆。現在再怎么討論也于事無補。謝謝你的咖啡，也謝謝你好心開解我，不過，這咖啡我已經品完了。”凌鑫拿起咖啡杯，往桌上一倒，一條淺黑的線沿著杯身往下流，到后面越來越淡，最終沒有流下來，“一滴也沒有了。我想，我們都不耽擱大家的時間吧。我們以后也沒什么機會再見面，就不再見了，拜拜。哦，還有，把我，和我今天說的一些無聊的話，就當這杯咖啡，喝完就算了，別再細細品了。拜托！”

凌鑫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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