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蛻變

對那中學生的腳傷痊愈嵇玉弦的驚奇比父親小多了，因為她已經(jīng)聽好幾個人說了，雖然不信，但至少有人打過預(yù)防針。盯著那孩子看著他跳到前面去想給吳箭鋒一個擁抱，可被保安禮貌地攔回來了。那輕盈的樣子，看樣子不是裝的。

太神奇了，嵇玉弦心想。

沉浸在美妙的樂曲中，嵇玉弦跟著《萬壑松聲》走進大山谷，聽松濤陣陣；跟著《月湖鴛飛》看到了藍天之上白云朵朵，月湖之內(nèi)水鳥凌波；在《風龍云虎》里她看到了風云變幻，時而為龍時而成虎；《冰似鐵》將她的思緒帶到了“早春雪，山脊流冰似鐵。河床瘦，溝壑無痕，飛鳥投廬灑寒屑”的寒冷境地；《野谷》又將她的思緒轉(zhuǎn)到了一個飄逸著奇花異草香氣的絕美境地；那《紅霞染碧》是嵇玉弦曾經(jīng)聽過的，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比熟悉的，那紅霞那晨曦，那顫動露珠的青草，那萬丈光芒穿透的林地，她無數(shù)次地走過那片芳草地。

吳箭鋒的音樂會圓滿畫上句號的時候，她站在座位前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學古琴真的只有兩年嗎？這兩年時間他的琴技已經(jīng)突飛猛進，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過她至少十個等級了，那水平直抵嵇號鐘等大師級的境界。

嵇號鐘比嵇玉弦還激動，道：“玉兒，這諸葛家可真是揚眉吐氣了，有這樣的傳人，真是良將出馬一個頂十啊，我們寰宇瑤琴會所有的后輩加起來都不是諸葛前輩孫女婿的對手啊。”

“嗯，我也感覺到了，他去年彈《紅霞染碧》的時候水平還在我之下，但今年和我完全不在一個起跑線上了。看樣子這是個深得上天賦予的未來琴家。”嵇玉弦道。

“確實不是一般的有天賦。”嵇號鐘道：“蒼天有眼吶，讓我中華又多了一個奇才琴家。”

…………

廣陵散八十八樓，吳箭鋒的專用會客室，一個年輕人打開拉鏈，搬出一臺古琴放在吳箭鋒面前道：“吳總，這是我遵照您的指示在裕德拍賣行拍得的“龍升雨降”，宋代的名琴，價格是一千二百三十二萬元人民幣。”

吳箭鋒激動地搓著雙手，細細打量面前這臺深黑色古琴，只見篆書寫著古意盎然，涵義頗具道家氣味的“龍升雨降”四個大字。琴為仲尼式，桐梓良材。琴體頗扁而寬，為宋琴之代表。琴身髹黑漆，通體蛇腹斷紋顯著。琴身配金徽和碧玉雁足。或曰新皇登基，恩澤天下，鐫此“龍升雨降”以為慶賀之意。乃宋代中期，宋徽宗宣和殿百琴堂遺世之物。

吳箭鋒撥了撥奇妙的絲弦，發(fā)覺此琴材質(zhì)頗厚，發(fā)音內(nèi)斂而蒼潤，出音如戛玉，不由得心中大喜，道：“好，好，好。太好了。一千二百三十二萬，值得。白起，你干得好。”

自從擁有了“焦尾”、“牛毛斷”、“絕響”，吳箭鋒每臺琴上都找到了自己獨特的感覺，同樣的曲子同一個人同樣的指法，在不同琴上表現(xiàn)出來的風格都不一樣，每一種新鮮都讓吳箭鋒興奮不已。好琴就是好琴，給人的感覺總是那么微妙。琴家對琴的感情，有如戀愛中人對戀人的感情，感覺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是新的，心情都是興奮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見之后又如膠似漆，愛不完也愛不夠。

那晚“龍升雨降”得到吳箭鋒的專寵，吳箭鋒坐在窗前望著那顆和他每天對持的星星，看著看著，那星星就成了七弦琴的形狀，他就根據(jù)古琴的別名“瑤琴”、“玉琴”、“七弦琴”組合成了一個名字七玉瑤。

和七玉瑤的約會成了吳箭鋒的必修課，只要是彈琴，他必定坐在窗前凝神和七玉瑤交流下感情，接著將心情沉淀下來，寂寂地撥動琴弦，讓琴聲暢響。

為了突破自己獨創(chuàng)曲子的局限，吳箭鋒從古琴考級的第一級《古琴吟》、《鳳求凰》、《慨古吟》、《蘭花花》、《小白菜》、《秋風詞》等開始彈起，沒用一個月就升級到第十級的《瀟湘水云》、《樵歌》、《廣陵散》、《胡笳十八拍》、《幽蘭》、《梅園吟》、《三峽船歌》、《風雪筑路》、《春風》。

快一百首曲子吳箭鋒早就彈得異常嫻熟，如囊中取物了，彈著彈著，他的琴技起步著、行進著、積累著、飛躍著，兩年時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突飛猛進。

曾經(jīng)有的對琴的生澀，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現(xiàn)在無論是“焦尾”、“斷紋”、“絕響”，他都能嫻熟駕馭。

彈起“焦尾”，他能體會到蔡邕的中正耿直，感受到他被奸臣陷害而出逃吳地時心中的悲憤和惶恐，這里有忠臣不得任用壯志難酬反遭迫@害的委屈和悲憤，有對宦官讒言的憤怒，有感嘆前途渺茫的悵惘，也有對旅途的凄苦的描敘。

彈起“絕響”，吳箭鋒常穿透時空看到身長七尺八寸、龍章鳳姿、天質(zhì)自然、遠邁不群的嵇康持著酒一路歌嘯著向他走來，他嘯叫出的辭賦里帶著對朝廷的失望，對時政的不滿，對惡勢力的不妥協(xié)。

彈起“斷紋”他似乎看到一個黑暗中徐行的人，執(zhí)杖山路如履平地，前有綿羊引路，后有猛虎隨行，天空中鳳凰飛舞，百鳥歌鳴。

彈兩個時辰，吳箭鋒會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帶琴離地兩厘米，懸浮于空，身體毫無酸澀滯漲之感，他常見電影電視里的得道高人身輕如燕，而他也漸漸不受軀體的束縛，小時候留下的年年必發(fā)的胃潰瘍再也沒出現(xiàn)過，以前每年入冬必會出現(xiàn)的百日咳沒再光臨過，小時候被狗嚇出的心律不齊也消失了，連肚子上長的硬幣大小的紅痣，經(jīng)過冬天脫單的時候發(fā)現(xiàn)也消失了。以前羸瘦的身材現(xiàn)在變得強壯，以前文弱的面龐滲透了藝術(shù)的芳華，以前追逐物欲的功利之心消失了，代之以對琴曲的愛好，對音樂的追求，對古琴的追逐。

2012－9－2